第二章 俾斯麦的时代(第4/6页)

1879年,俄国企图通过对德国农产品设立关税壁垒,从经济上对德国施压,突然宣布只接受用黄金付款,而不接受用实价只有黄金一半的卢布付款,这相当于把俄国进口德国商品的关税提高了一倍。为报复俄国,德意志帝国议会为德国的农产品推行保护性关税,这无疑加深了两国的嫌隙。不过,在柏林会议取得外交胜利仅仅一年后,俾斯麦再次试图筑起外交防火墙,缔结同奥匈帝国的同盟条约,并且为了保持欧洲大陆均势,还计划同俄国缔结一项新的同盟条约。但是,这项同盟条约必须秘密签署,因为两国民意都竭力反对此项盟约。1887年,在充满火药味的会谈中,俄德两国签署了一项秘密的《再保险条约》,而此时俄、奥两国因巴尔干问题愈发敌对。该条约有效期为三年,条约特别规定如果爆发战争,俄德两国必须保持中立:在俄奥爆发战争时德国必须保持中立,在德法爆发战争时俄国也必须保持中立。尽管如此,没有人认为条约会起多少作用,不过它确实留给德国在战争爆发时以喘息之机,同时也让维也纳和圣彼得堡都冷静了下来,因为他们任何一方都不知道战争爆发时德国最终会支持谁。

俾斯麦坚称从现在起,德国唯一的兴趣就是维持欧洲现状。他说道:“我们就是已故首相梅特涅口中的‘未受侵染的国度’。”而实情是德国早已被侵蚀,就连俾斯麦都认为自己就像巫师的菜鸟徒弟一样,忘了把魔鬼捉进瓶子里的咒语。因为德国社会已经出了太多乱子、太多变故,同时发生的还有蓬勃发展的第二次工业革命。

自18世纪末叶以来,德国第二次工业革命率先从下莱茵省和鲁尔区兴起,随后扩展至柏林和西里西亚省,彼时美因河以南第一次工业革命的中心因为缺乏资金、技术、市场渠道以及驱动蒸汽炉的煤炭而日益衰落。从长远来看,这种暂时的落伍后来证明是因祸得福,因为南德人不得不革新古老的冶金工艺,并将其应用到近代工业生产中。身处斯图加特的戈特利布·戴姆勒和身处曼海姆的卡尔·本茨潜心研制汽车,还有结束美国东海岸长期学徒生涯而回乡成为车用电气设备供应商的罗伯特·博世亦是如此。不过,整个19世纪德国的工业化主要依赖煤炭、钢铁和纺织。依靠铁路和运河,这些新兴工业大部分散布在从德意志西部的亚琛经由科隆和埃森延伸至柏林,然后再从柏林直抵上西里西亚煤矿与厂区的繁荣新月地带。

俾斯麦自上而下的革命与建设欧洲大陆中央地带强国的远大计划不谋而合。一旦多数铁路线建成,机器制造业便可以借助铁路迅速成为支柱产业,甚至赶在世纪之交前加入电力用于生产的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浪潮。大规模的建筑潮解决了许多小家电生产商的就业,也鼓励了众多传统手工业工匠投身更广阔的市场。西部城市克雷菲尔德的纺织业快速增长,巴伐利亚北部和萨克森邦普劳恩周边的纺织业也是同样的景象。

在过去,德意志的化工业大多数以原料加工为主,现在则扩展至化肥、医药和人造染料等巨大市场。到19世纪60年代,几乎是一夜之间,化工生产商巴斯夫公司“BASF”(Badische Anilin-und Soda-Fabrik)就使位于内卡河与莱茵河汇流处的路德维希港小渔村迅速变为大片工业区。这一幕也同样发生在染料生产商赫斯特公司(Hoechst AG,又名Meister Lucius & Brüning)的发迹地——美因河畔的赫斯特和以阿司匹林闻名的制药商拜耳(Bayer)的发迹地——莱茵河畔的勒沃库森。

德意志工业革命是在自由贸易准则的基础上兴起的,这一准则随后也是19世纪70年代的主调。然而,环大西洋地带接踵而至的商业萧条气氛很快便波及全世界。1873年5月,维也纳股票交易所崩盘,柏林和法兰克福的交易所也随之接连倒闭。然而,在这之前的15年左右,股票市场因大量新公司涌现而呈现着上升势头,为无数投资客、银行与投机客送去可观的财富——这场保守派预言家口中的“创业狂躁症”,现在却变成无情蔓延的灾难。股票市场已经不可阻挡地崩盘,所以自由派们也不再幻想能够凭借股市登上权力的顶峰。眼看新教价值体系和腐朽社会等级制度装点的旧普鲁士已经摇摇欲坠,保守派趁机抛出他们原教旨主义的主张。对资本主义财富运转机器突然停转的沮丧导致反犹主义甚嚣尘上,失败者将一切邪恶的根源归罪于人们对金钱和股票交易的贪婪;他们认为这个新国家就是一个没有上帝庇佑的大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