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黄金年代(第3/20页)

不分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工业化的步伐自然在世界各地加速进行,这种现象,甚至包括了第三世界。在旧大陆的西方,西班牙和芬兰等地,发生了戏剧化的工业革命。而在“货真价实”的现存社会主义国家里,如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参见第十三章),也开始建立了大规模的工业部门。至于第三世界,所谓的“新兴工业国家”(newly industrialized countries,NICs),虽然在黄金年代之后才出现,但是其中依然以农业为主的国家却急速减少,一些国家至少也不再偏重以农产品作为换取其他进口商品的手段。到80年代末期,只有15国仍靠农产品的出口换购半数的进口。除了新西兰之外,这些国家都位于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和拉丁美洲(FAO,The State of Food,1989,Annex,Table11,pp.149—151)。

世界经济以爆炸性的速度增长着,进展之快,到60年代,已经形成前所未有的繁荣。50年代初期至70年代初期20年间,世界各地制造业的总产量一跃增加4倍之多。更有甚者,全世界工业品的贸易额则增长了10倍有余。而同一期间,全球的农产品总产量虽不及工业产品增幅惊人,竟也大量增加。这一回,农产量的增长,不像以往多靠新耕作面积取得,而是由于现有耕地生产力的提高。每单位公顷的谷物收获量,在1950—1952年和1980—1982年两个三年之间,增产达两倍,而在北美、西欧,以及东亚三地,则更激增两倍以上。同时,全球的渔业产量于再度萎缩之前,也跃增了三倍(World Resources,1986,pp.47,142)。

爆炸性增长的同时,却造成一项为当时众人所忽略的副作用,如今回首,却早已隐含着危险之势,即地球环境的污染,以及生态平衡的破坏。除了热心保护野生动植物的人士,以及其他人文及自然稀少资源的保护者之外,这两项问题于黄金年代极少为人注意。其中原因,自然是盛行的思想观念作祟,认为衡量进步的尺度,在于人类对自然界的控制力,控制越强,进步越大。社会主义国家尤其深受这个观念的影响,因此完全不顾生态后果,贸然为自己建立起一个就时代而言已属落后,以铁与煤为主的重型工业。但是即使在西方世界,旧有19世纪工业家所持的座右铭,所谓“哪儿有垃圾,哪儿就发财”之说(就是“污染即金钱”),也依然有着强大的说服力。对此深信不疑者,尤以筑路建屋的房地产界为主,再度在土地投机上发现了牟取暴利的机会。这条发财之路绝对不会出错,只要挑对了一块地,然后静坐守株待兔,土地价格自然就会直线上升而达天价。只要地点好,地产投机商几乎无须任何成本,即可摇身一变而成百万富翁。因为他可以以土地上未来的建筑物为抵押,向银行贷款,只要土地的价格持续上升(不管已建未建,有住户或空房),还可以一路继续地借下去。但是到了最后,高筑的债台及泡沫堆积的幻象终有破灭的一天,于是跟以往出现过的繁荣时期一样,随着房地产界连带银行的倒台崩溃,黄金年代画上了句点。终点来临之前,世界各地的许多都市,不论大小,都已因“开发殆尽”而告毁灭。旧有的中世纪大教堂都市文明景观,例如英国伍斯特(Worcester)、西班牙在秘鲁建立的殖民大城利马(Lima),都是被这股开发狂潮毁灭。因为当时东西两方当局都同时发现了一个解决房荒的妙法,就是将大量生产的工厂手段,应用于平民住宅的兴建之上,不仅完工快速,而且成本低廉。于是各个都市的郊外,便充斥着这类面目呆板、缺乏变化、样子咄咄逼人的大批高楼公寓住宅。60年代,恐怕将在人类都市化的历史上永远留下最具毁灭性十年的臭名。

事实上回顾当时的心理,众人不但对生态和环境毫无担忧之心,反而沾沾自喜,大有一种自我满足的成就感。岂不见19世纪污染的后果,如今已臣服于20世纪的科技进步及生态良心之下吗?1953年起伦敦市内禁燃煤炭,区区一举,岂不已将狄更斯小说中熟悉的雾都景象,那时不时席卷伦敦城的茫茫深雾,从此一扫而空?几年之后,岂不见鳟鱼又游于一度曾在那里绝迹的泰晤士河上游?乡野四郊,过去作为“工业”文明象征的一排排大量吞吐着浓烟的巨大工厂,如今岂不也为轻巧安静的新型厂房取代?交通方面,更有飞机场取火车站而代之,成为人类运输的典型建筑。随着乡间人口的疏散,新一批住户开始迁入,多数以中产阶级为主。他们涌向弃置的村庄农场,感到自己前所未有地更接近于大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