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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应低估这类现象。即使当时人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在战前最后几年,他们已经常可感觉到巨变之前的社会骚动。在这些年间,豪华饭店和乡间别墅都会不时发生暴力事件。它们凸显了“美好时代”政治秩序的无常和脆弱。

但是,我们也不要过于高估它们。就资产阶级社会的核心国家而言,破坏“美好时代”稳定(包括其和平)的,是俄国、奥匈帝国和巴尔干诸国的形势,而非西欧甚或德国的形势。在大战前夕使英国政治形势陷入危险的,不是工人反叛,而是统治阶级的内部分裂。极端保守的上议院对抗下议院,军官集体拒绝听命于致力实现爱尔兰自治的自由党政府,因此形成了宪政危机。无疑,这样的危机部分是由于劳工动员,因为上院想要盲目抵制却又无力抵制的,是劳合·乔治的杰出煽动能力。劳合·乔治的方法,旨在将“人民”留在统治者的系统组织内。不过,这些危机之中最后也最严重的一个,其起因则是自由党员在政治上主张(天主教的)爱尔兰自治,以及保守党员支持阿尔斯特地区的新教极端分子对爱尔兰自治进行武装抗拒。议会民主这种程式化的政治游戏,自然是无力控制这种局面,就像我们在20世纪80年代仍可看到的那样。

虽然如此,在1880—1914年间,统治阶级还是发现——纵然他们心存怀疑——议会民主政治已证明它可与资本主义政权的政治和经济稳定相媲美。如同这个制度一样,上述发现至少在欧洲还是新颖的,这对社会革命分子来说不啻是一件令人失望的事。因为马克思和恩格斯原先一直认为,民主共和国虽然摆明是“资产阶级的”,却也是社会主义的前奏,因为它允许,甚至鼓励无产阶级进行政治动员,鼓励被压迫民众在无产阶级的领导之下进行政治动员。因此,不论它愿意还是不愿意,它都会看到无产阶级在与其压榨者的冲突中获得最后胜利。可是,在本书所论时期行将结束之际,马、恩的信徒却听到迥然不同的调子。1917年,列宁主张:“民主共和国是资本主义所能有的最好外壳。因此,一旦资本主义控制了这个最好外壳,它便可以牢固地确立它的权势,以致在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中,没有任何改变可以动摇它——不论是人事的改变、制度的改变或政党的改变都一样。”[26] 和平常一样,列宁所注意的主要不是一般性的政治分析,而是为一个特殊的政治形势做有力辩论。列宁发表这段话的目的是针对当时的俄国临时政府,支持苏维埃掌权。总之,我们要注意的不是他的主张是否正确。他这项主张很有商榷余地,未能认出保护诸国免于社会动乱的经济和社会层面,以及有助于民主政治的各种制度。我们应注意的是它的似是而非。在1880年以前,这样的主张对于那些从事政治活动的资本主义支持者和反对者来说,几乎是同样难以置信。即使是对政治上的极左派而言,给予“民主共和国”如此负面的判断也是很难想象的。在1917年列宁提出这个意见的背后,西方已有将近一个世纪的民主化经验,而战前的15年,这种经验尤为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