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迦太基(第2/9页)

其政治本能

最重要的是,腓尼基人像阿拉姆其他各族一样,跟印欧人相比缺乏政治生活的本能——自治(self-governed)的高贵观念。在西顿和提尔全盛时期,腓尼基人一直是幼发拉底河和尼罗河强权之间争夺的苹果,有时臣服于亚述人,有时臣服于埃及人。希腊诸城只有一半的国力,却能得到独立;但精明的西顿人却认为,封锁东方的通商道路或埃及的港口,对他们的损失比最重的贡奉还要严重,因此他们准时进贡,或给尼尼微,或给孟斐斯,甚至在无可避免的时候,把他们的船缴给其他的国王,让他们去互相争战。在本乡,他们忍受主人的压迫;在国外,他们也宁可过着和平的商人生活,而不愿从事征服战。他们的殖民地是工厂。在他们看来,跟其他国家做买卖,远比在遥远的地方征服领土、缓慢而艰困地从事殖民工作更为重要。即使跟竞争的对手他们都避免战争:埃及人、希腊人、意大利人和西西里东部的人排挤他们,他们几乎毫无反抗地忍受;早期在阿拉利亚(公元前537年)和库迈(公元前474年)发生的西地中海争霸战,跟希腊人争战的是伊特鲁里亚人而非腓尼基人。如果对立无可避免,他们就尽可能寻求妥协;腓尼基人从没有要征服卡厄瑞和马西利亚的企图。当然他们更不会发动侵略战争。在早期只有一次他们加入了侵略战,也就是非洲的腓尼基人向西西里的大远征,而结果在希迈拉被叙拉古的基罗战败(公元前480年);但这一次只由于他们是大帝的属民,为了避免跟东部的希腊人为敌,因此才参加了侵略西部的希腊人之役;这正像同一年他们的叙利亚同族参加波斯之战,而在萨拉米斯跟波斯人同遭败绩一样。

但这并不是由于懦弱。在未知的海洋以武装的船只航行,需要勇敢的心,而这种心是可以在腓尼基人身上找到的;也不是由于缺乏民族感,事实上阿拉姆人不仅以精神武装并且以血肉之躯来保卫其民族特性、防范希腊文明的诱惑以及东西方专制帝王的强横办法,而他们的顽强是任何印欧民族所不能比拟的,在我们西方人看来有时又似乎不甚合人性。腓尼基人这种政治本能的缺乏,再加上族人之间的密切感,以及对其祖先之城的真挚情感,构成他们明显的特征之一。他们不向往自由,也不追求统治权;如《士师记》说,“他们像西顿人一样安静生活,自在安全而富裕。”

迦太基

在腓尼基人所建立的殖民地中,最安全而繁荣得最快的,无过于提尔人与西顿人在西班牙南岸和非洲北岸所建立的区域——这些地方在“大王”(the Great King)的武力所不能够及之处,也可以免于希腊航海家的危险对立,而当地土人对外来者的关系就如美洲印第安人对欧洲人一样。沿这些海岸所建立的繁荣的腓尼基城中最突出的就是“新城”迦太达(Karthada),或如西方人所说,“迦奇顿”(Karchedon)或“迦太基”(Carthago)。此城虽然并非腓尼基人在此带海岸最早的殖民地,而可能是利比亚腓尼基城中最古老的乌提卡城之依附者,却由于其天然优良地位与居民之勤奋而迅速突出于邻近城镇之上。迦太基坐落之处距巴格拉达斯(迈杰尔达)河出海口(以前的)不远之处,而巴格拉达斯则流经北非最富饶的农作区。城址坐落于肥沃的高地,高地有村舍,有橄榄树林,而以斜坡缓缓伸向平原,在北方终止于海岬。其地理位置在北非大港突尼斯湾之中心,美丽的盆地可提供大船最佳的碇泊处,海岸近处有甘美泉水,因之成为最宜于农业、商业与交易之处——其地势如此之得天独厚,以致此提尔殖民地不仅是腓尼基人于此区最早的商业城,甚至在罗马时期,重建之后不久就成为帝国的第三大城,而且在很不利的条件下,在城址选择不智之下,仍然构成了居民十万的繁华城市。一个城市在农、商、工上的这般繁荣不需解释;但有一个问题需要回答——这个城市取得了所有其他腓尼基城所没有的政治权势,这是如何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