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官场狡诡(第2/3页)

是勋劈手夺过牍片来。吴质刚才那“只是”二字,让他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于是本能地先不瞧牍片上的字,却斜斜地瞟了屠县丞一眼。只见屠县丞脸色煞白——这就多三分象雪人了——目光直直地盯着耿县令;再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耿县令,却见耿县令也恰在此时把眼神扫了过来,然后微微点头。

我靠,看起来这案子里不但有县丞、县尉,还有这位县令的事儿哪,一县三个正式编制,感情谁都跑不了。是勋这才觉得自己莽撞了,这县中上下要是全都勾结起来跟自己作对,那麻烦可就大了呀,这案子再想翻过来就难上加难啊。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去看手中的牍片,只见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宁彤将婢女某“租”给隔壁老王,期限两年,而且中人也不是李全,而是一个自己完全不认得的名字——梁允。

当下他一指牍片:“这‘梁允’又是何人?”屠县丞还没有回答,耿县令先抢着说:“本为县中大姓,去岁黄巾作乱,他避之不及,已遇难了。”

遇难了?好啊,好啊,这就死无对证了是吧?是勋侧过牍片来,朝向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又再仔细瞧了一遍,果然发现这份契约上有多处刮过的痕迹——他喵的自己还觉得竹简、木牍方便修改,是桩好事儿呢,赶情也方便伪造文件哪!

他想着想着,就不自禁地问出了口:“似有删削,何也?”耿县令胸有成竹地回答道:“乡下人家,往往一牍而多用,为省物料也,不足为奇。”

是勋心说去你的乡下人家,你才乡下人家,你们全家都乡下人家!宁彤家里那么有钱,这么重要的契约,他会使用旧牍来写吗?蒙谁啊你!等等,这要真只是租婢,那就并不重要,用旧牍来写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租个婢女,需要多写一份儿交到县衙备案吗?你当我傻的呀?!

可是他也只能腹诽,却骂不出口——终究自己没有真凭实据啊。这就好比一口痰硬生生憋在嗓子眼儿里,咳也咳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卡得他全身都不舒服,就恨不能当场一脚踹翻了几案,然后拔出刀来把面前这俩可恶的家伙全都劈成渣渣……这就是当文官的弱点啊,想想当年……啊不,应该是未来,张三爷跑耒阳去挑庞统的错儿,就跟自己如今行县差相仿佛,得亏是孙乾在旁边拦着,要不然以三爷那脾气,还不当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换个文官就不行了,就算有那份武力,也没有那份混横不讲理的气魄呀。

是勋没有办法,只好故伎重施,瞧瞧手里的契约,再瞧瞧耿县令,再瞧瞧契约,再瞧瞧耿县令……可是那耿县令就比屠县丞要老奸巨猾多了,脸上一直保持着静止却不僵硬、温和却不谄媚的微笑,随便他瞧,瞧多少遍也当是春风马耳。眼见得是勋反倒要坚持不下去了,还好旁边的卢洪给解了围,他轻咳一声,大声说:“长官自清晨行路到此,也该疲累了,不如先暂且歇息一会儿如何?”

于是是勋就坡下驴,连连点头:“是啊,确实疲乏了。”他想一想,关照耿县令等人:“不必因我来此,使诸君废了公事。且安排一间静室,让某稍歇风尘,且待午后,若有咨询,再召唤诸君前来便可。”

等到了偏室里坐定,是勋叫管巳在四周警戒,别让旁人靠近,然后把那份契约投掷在吴质的面前,问他:“如今怎么处?”

吴质捡起牍片来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回答说:“删削痕迹明显,此中必有奸宄……成阳县令、丞等一贯贪赃不法,县内人人皆知,上官寻乡老们来打听,自然……”

是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问你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就算乡老之中有不畏惧他们权势的敢说真话,也很难成为证据啊——况且,宁可一案,就连李全都不愿贸然前来作证,何况其他人呢?好,如今他们把中人的姓名都给改了,就算叫李全来也没用……”他转过头去望望卢洪:“要么,卢先生去好好核查一下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