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天子所赐(第2/3页)

所以是勋一番满嘴跑舌头的胡编,就把去卑和呼厨泉全给吓到了。他们真怕袁家会过于倾向单于庭,直接抹杀掉於扶罗自称单于的正当性,倘若於扶罗都不正当,遑论呼厨泉呢?遑论可能继承呼厨泉之位的去卑呢?并且他们也害怕袁绍真的扶持鲜卑、乌桓等部与匈奴抗衡——往回推几百年,那都是我族的奴隶,如今竟要跃居我族之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呼厨泉沉吟了好半晌,才犹犹豫豫地问去卑:“如此说来,袁氏不可从耶?”去卑说我想了很久,觉得袁、曹两家势均力敌,真打起来谁胜谁负亦未可知,虽说按照是太守所言,跟着袁家咱们没前途,可万一要是袁家赢了呢?“吾实难决断,还请单于定夺。”

呼厨泉心说叔父你比我阅历要丰富,经验要老道,连你都拿不定主意,那我不就更抓瞎啦?忍不住摘下皮帽来挠了挠后脑,皱眉问道:“然则我若助曹,是太守有何所求?”他想让咱们做些什么,先说出来听听吧。

去卑说是太守不肯明言,一定要见了单于当面才肯讲,就我的判断——“其意有二。其一,使我释汉人奴婢,复汉家官吏,使其全一郡之守牧;其二,使我相从以犯并州。”

呼厨泉微微撇了撇嘴:“彼若赍百万石粮来赎时,汉奴也罢,四县也罢,皆可与之,若空手索要,如何能与?至于袁、曹相争,我等不可作壁上观也,若欲苟且,必为胜者所恶——然亦绝不可轻动。”

去卑心说你这不是废话嘛,说了跟没说一样——“不如单于先见过是太守,询其所需,再下决断?”

呼厨泉决定见见是勋,便命去卑去请他前来。当年匈奴入据之时,四县的官吏全都弃城而逃,因此呼厨泉便大模大样地占据了平阳县衙,光在后院儿立一金顶大帐,以示不忘其本——他基本上就没进去住过,屋子比帐篷终究要宽敞和舒服多啦。此际,他便在平阳县正堂接见是勋。

是勋虽然实职为河东郡守,但脑袋上还顶着个“侍中”的虚衔哪,中二千石便可目之为亚卿,呼厨泉亦不敢傲然上踞,而是起身绕到书案前面,站着等是勋进来。当然啦,他的礼数也便到此为止了,不可能再迈前一步,匈奴单于位比诸侯王,必得等着是勋主动上前,先向自己施礼。

等候时间倒是不长,便听门口亲卫用汉话高呼道:“侍中、关内侯,领河东郡守、监河东军事是勋拜谒单于!”匈奴兵当然记不清这一长串儿汉家头衔,是临时照着是勋所递上的名刺念的——幸亏这卫兵还识得几个字。

随即去卑就带着两个人进来了。其一白面短须,戴二梁冠,着赭红袍服,腰佩紫绶,肯定便是那位是太守了,另一位是郡府属吏服色,手捧一匣,估计乃是勋的从人——其实便是张既张德容。

呼厨泉昂然而立,等着是勋过来行礼。果然就见是勋双手在胸前并拢,疾趋而前,可是来到单于面前的时候却并没有就此止步,反而继续往前走,直至擦肩而过。呼厨泉忍不住就一皱眉头,转过身来,便见是勋步子越迈越大,直接就绕到书案后面去了。

呼厨泉心说你这是要做啥了?我是单于,你怎敢不站到我身前,却跑去我身后?难道倒要我先给你行礼不成么?此人竟然如此嚣张、无礼!不禁一股熊熊怒火油然而生,当即就想厉声斥喝。

可是是勋没给他这个机会,三两步绕到案后,稳稳立定,注目呼厨泉。他就等着呼厨泉骂自己呢,一瞧呼厨泉把嘴给张开来了,听着对方喉咙里开始发声儿了,突然抢先开口,大声说道:“天子有所赐!”

一句话,当场就把呼厨泉的咒骂给硬生生憋了回去——呼厨泉猛地闭嘴,差点没让自己的唾沫给噎着。他没有办法,只好一咬牙关,躬下身来,深深地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