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养寇自重(第2/3页)

刘备心说你这句话倒挺新鲜,不知道是哪位先贤所言——其实那是南宋刘克庄的词,他当然不可能听说过——想想自己半生遭际,不禁一股悲怆之意油然泛上心头。只好再喝口水,以掩盖不自禁流露出来的细微表情。

是勋接着劝他:“李将军当孝文皇帝时,不过一边郡太守耳,强欲从征,反身死而名灭。玄德若当太平之世,亦可为贤守牧也,乱世而乃奋发,惜乎其迟。既如此,盍保安地方,以待朝廷之召,奈何屈居刘表之下,为其攻张将军耶?张将军为朝廷忠臣,亦无大罪,攻张将军,与叛朝廷何异?!”

刘备心说你拐这么个大弯儿,原来还是在为张绣说项——刘表可是承诺了,打下南阳全郡,就让我当郡守,我有一郡之地,便有机会重新振作,这机会可绝对不想失去啊!正琢磨怎么回是勋呢,就听是勋又一语道破——“刘景升表玄德为南阳太守,料应许诺,玄德若破张将军时,即可实统全郡。然刘景升控扼七郡,带甲十万,良将锐卒,非张将军所可拮抗者也,乃不自发,而委之玄德者,为知朝廷必有以救张将军也。玄德何辜,乃为彼火中取栗耶?”

刘备听不懂啥叫“火中取栗”,不过想也知道,不是啥好词儿。只听他回复道:“荆州水军甲于天下,惜乎步战尔尔,难当凉州之卒,是故刘景升使备往攻也……”刘表不是故意坑我,只是俺们北方人比较懂得平原作战啦。

是勋笑道:“昔秦之强也,楚徒恃众以拒之,犹一战失黔,二战失郢,楚王弃宗庙而泛于江上。然项籍之兴,乃以颓败之楚卒破虎狼之秦师于钜鹿、棘原,坑其二十万众。乃知兵之勇懦,在将之统驭,兵之整散,在将之约束,景升既以为南兵不足取宛城,何不悉付之于玄德?仅以文聘将之以为偏师。其文聘果相助玄德耶?或监视玄德耶?”

刘备心说你想让刘表把兵都给我?那不扯淡嘛!不过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刘表这回就是把我当枪使来着,我心知肚明,可是没有办法……就听是勋继续说:“吾行前已闻,朝廷将使豫州军来援宛城,则玄德以寡击众,可保必胜乎?若有蹉跌,景升可愿再益卿兵?或即新野亦难以存身也。吾为玄德忧之,因乃故交,故来相救。”

刘备心说啥,曹操还有余力派兵来救援张绣?本来我加上文聘,跟张绣的实力就是半斤八两,真打起来并无太大胜算,这要是再加上曹军……“吾亦不愿与张将军为敌,刘牧所命,不得不从耳。未知侍中何以教备?”你就别兜圈子啦,你不想让我打张绣,这心思我清楚,可是我的处境你也应当考虑到,在这种前提下,你名满天下的是宏辅究竟有啥好主意了?赶紧说出来听听吧。

是勋微笑道:“玄德远来,军士疲惫;新野县小,粮秣不充;宛城堞高,攻取不易。盍致意刘景升,使更益甲具、粮秣,使命往来,即真交付卿时,朝廷援军亦到,乃可更求益兵……”

刘备听了点头,对方这话,有点儿请我养寇自重的意思了……这活儿我倒是乐意干,只可惜并非长久之计——“设刘牧增益兵马、粮秣,乃更求进军,奈何?”

“待至明岁,吾自有计,使景升不促玄德也。”就请你安居几个月的时间,等过了年,刘表就不会再催你啦,我自然有办法牵制他!

第二天起身,双方继续谈判,压根儿就出不了什么成果。但既然是勋已经跟刘备商量定了,又跟张绣通了声气,所以谈判虽然破裂,大家伙儿倒也没当场拍桌子翻脸,而是好聚好散,各自回家。临行前,是勋拉着邓羲的手,低声问他:“刘景升非命世之才,乃不用卿之良言。卿何不仕于朝廷,以显扬身家乎?”邓羲苦笑着摇头:“吾受刘牧厚恩,虽不能为其所用,又焉敢背之?侍中好意,只能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