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席藁待罪(第2/3页)

是勋摇头道:“吾尝语于丞相,今之荐人,多不合式,当复国初举荐连坐之法也。况吾今任丞相司直,即负荐举、监察之责,若不能自律,又如何律人耶?”别人也就算了,我的职权范围就是向朝廷、相府举荐人才,并且审核各地选拔上来的官员,所以在这方面,一定要比别人更严格地要求自己才成。

论起口舌之辩,是勋甩曹昂三条街去,曹昂实在说不过他,只好揪住一个漏洞不放:“吴质之案未审,其罪未定,姑婿何得而自责也?”你硬想凑上去跟吴质连坐,那也得等到案子审结之后再说吧。

是勋苦笑着反问道:“校事之罪人,安有得全身而出者乎?”这要是正经朝廷官署审理此案,我也就不着急待罪了,可如今吴质是落到校事手里去了啊,校事抓的案子,不管是不是冤枉,你听说过有宽纵的吗?

曹昂闻言愕然。是勋趁机帮曹大公子往深里一层分析:“吴季重之罪,传言为暗输盐、铁入胡中也。其自畿内而调广衍,为某之荐,为其能任事也,并语其互市之利;与之市易者,为鲜卑拓拔部,吾假子是魏所在。校事素广勾连以为能,兴大狱以为功,异日必拷掠季重,使攀诬我,则我难以自辩,不如先请罪也——苟求生活,不亦鄙乎!”

那票特务最喜欢屈打成招,外带四处攀诬啦,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你说他们能放过我吗?终究是我推荐的吴质出任广衍县长,还写信给他出主意,靠与胡人互市,可以收获财源,建设地方,再加上他互市的目标又是我干儿子所在的拓拔部,这要说是我教唆他给胡人输送盐、铁的,肯定很多人信啊——你爹说不定也就信了。与其到那时候把我逮捕法办,要去面对校事,受他们的折辱,还不如先做出请罪的态度来,希望可以免罪呢!

是勋最后所说“苟求生活,不亦鄙乎”,此言出于前汉名臣萧望之。当年萧望之为权阉石显所谮,元帝使执金吾围其府邸,他乃仰天长叹道:“吾尝备位将相,年逾六十矣,老入牢狱,苟求生活,不亦鄙乎!”干脆服毒自杀了。

是勋那意思,我如今的心境跟萧望之很相象,身为朝廷重臣、你曹家的姻亲,又为郑门嫡传、素有贤声,这要是被下了狱,那一世之名就毁啦,我才不干呢!所以提前做出认罪的态度来,希望曹操能够从轻发落,别让我去面对校事,要是万一还逃不过牢狱之灾,我也死了算了吧!

这可真把曹昂吓得不轻,连声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是勋心说你也就这点儿出息,这要是换了曹操,肯定不会象你那么起急——我是怕死的,这点儿曹操很清楚——即便换了历史上的曹操正牌继承人曹丕,也肯定不是这种手足无措的熊样。

曹昂是老实人,正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直接就掉是勋预设的陷阱里了。

曹昂最后只好说:“杨孔渠实审此案,其亦姑婿所荐也,料不会随口攀诬……”

是勋摇头苦笑道:“我知孔渠,过于子修也……”杨沛是什么玩意儿了?那就是汉末第一流的酷吏,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他有没有担任过刺奸令史,但在这条时间线上,必须说曹操用这个人当特务头子,还是挺有眼光的。

史书上对于曹家的刺奸令史,留下来两个名字,一是温恢,二是高柔。为什么就这俩留下名字来了呢?因为他们与众不同,仍然以士大夫的心态审案,而根本找不准特务的心态。根据记载,孙礼曾为报答救母之恩,私放犯罪的友人马台,然后前去向刺奸温恢自首,温恢审问清楚案情后,认为孙礼此乃义举,于是上奏曹操,赦免其罪。至于高柔,曹操让他当刺奸就是想让他得罪人,从而找机会收拾他的(因为他是高幹的族弟),但是高柔执法公平,处置允当,终于使曹操对他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