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矢在弦上(第2/3页)

就此开始大段地背书,以述周代五等爵确实是存在的,并且是一套行之有效的分封和管理制度。旁人多次想要插嘴:那难道如今复五等爵,也要复封建制吗?给了曹操藩国,别的什么侯爵、伯爵,给不给藩国?却都被他直接背古书给岔开去了。等到好不容易背完收工,啊呀,天都已经黑啦,今天散了吧,散了吧。

是勋可是没有想到,还真有人把这事儿给当真了,郗虑第二天一早就过来找他,将出一篇《封建论》来,把他昨天背过的书重新组织一番,正式建议朝廷恢复周代五等爵位,并且可从曹操为始。郗鸿豫也鬼啊,他身为郑门领袖、经学大家,提出复古之议,不管成与不成,那在学界影响上都是可以加分的啊。

当然啦,是勋那些话不是光跟他一个人说的,大庭广众之下而言,他不敢直接贪天功为己有,所以跑来找是勋,说我拟定了这么一篇上奏,你也附个名吧。是勋摆摆手:“吾知鸿豫之意也……”我知道你既想给自己在学术上出成果,又想借机拍曹操马屁——“然勋处嫌疑之地,不可附署。”前一个目的也就罢了,我懒得跟你抢,对于后一个目的,我是曹家姻亲,在这件事儿上得避嫌,不便直接表态。

郗虑既然跟是勋打过招呼了,又能独得大功,当下欢天喜地地就去了。是勋低下头来想想,要真复了五等爵,自己或许能弄个伯爵当当吧……要是把那“三户亭”的诡异名号给换了是最好……正跟这儿瞎琢磨呢,突然门上来报:“中军师、陵树亭侯来拜。”是勋一听,荀攸怎么想到来上我的门儿了?哦,昨天你们逼我表态未果,这干脆跑过来堵门了是吗?岂有此理!可是也不好挡驾——才刚送郗虑出去,估计那俩就能正打个照面儿,自己就算临时称病也不赶趟啊……只得亲自出迎,把荀公达让入正堂,分宾主落座。上了热水以后,荀攸左右瞧瞧,那意思:请摒众人。是勋摆摆手,仆役、侍从全都退下了,荀攸这才突然站起身来,一揖到地。

是勋一头的雾水:“公达,此何意耶?”咱们刚才在门口不是都已经揖过了吗?你突然间又揖一下,还是“长揖”,瞧架势是向我致歉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荀攸揖罢,表情诚挚地说道:“宏辅为丞相姻戚,处嫌疑之地,昨日故不当强诘也。是攸之误,还请恕罪。”你身为曹操的亲戚,相关曹操爵禄的问题,你应该避嫌,不能随便表态,我们昨天逼你表态,做得实在不对,在此向你道歉了。

是勋心说你们才想起这事儿来吗?不会,这只是拍一巴掌给个甜枣而已,不想跟我彻底撕破脸。不过不管怎么说,伸手不打笑面人,这个歉自己得接受——你瞧荀公达多会做人啊,荀彧就拉不下脸来跟我致歉,怪不得后来荀彧急死,荀攸活着,还当了魏国的尚书令……正打算谦让几句,就见荀攸重新坐下来,但却特意往是勋身边儿挪了一挪,然后低声问道:“然,此国家大事,不得不问宏辅也。今出君之口,入我之耳,必不外泄,宏辅以为,公仁所建可否?”你悄悄给我交个底,你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你的本意是赞成董昭的建议呢,还是不以为然呢?

是勋心说好嘛,你跟这儿等着我呢……这还是要我表态啊,敢情你刚才的道歉只是惺惺作态而已!不过呢,既然荀攸说“出君之口,入我之耳,必不外泄”,表示这只是私人之间的交谈,他断然不会宣扬出去,是勋也觉得,有些话应该跟荀氏叔侄说清楚——终究自己跟汝颍派目前还算“人民内部矛盾”,要是沟通不畅,一不小心上升到了“敌我矛盾”,反为不美。

再说了,荀攸这人出了名的嘴巴严,史书上说他跟曹操私下建言过好多回,即便事过境迁了,也仅仅告诉好友钟繇一人而已。后来荀攸挂了,钟繇为了显其功绩,打算写篇文章解密的,可惜未成亦殁,就此留下了千古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