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远方来客(第2/3页)

居民匆匆辞去,两名士人不禁对视一眼。最早问话的人愕然道:“吾亦听闻此事也,然止弘农县虞度科主簿马伯庸为其正犯,合当死罪,余者何可论死,而况弃市乎?一日而杀三十余吏,此必非刑也!”

此人颇有忿忿不平之色,他的同伴与其年龄相仿,瞧上去却显得老成许多,当下淡淡一笑,回复道:“刘备蹂躏关陇,陛下亲征而止能驱逐之,无可继进汉中,若不杀人立威,何以服众?”曹操当然要杀几个人,把责任都栽到那些倒霉蛋儿身上去啦——你瞧,都是这些墨吏害朕军出不利,不是我打不赢他刘备啊!

随即便问:“期倬亦欲往观否?”

表字期倬的士人厌恶地一撇嘴:“吾岂与彼等愚氓相类?”我才没看杀人的恶趣味哪!“元则且随我去,尚可赶及夕食也。”

于是二人便牵着马,绕过西市,逦迤向北而行——他们都是初来洛阳,知道都城内皇亲、贵官甚多,倘若不慎冲撞到,只怕还没能访到亲友,便会莫名其妙地挨上一顿揍,或者遭逢一番折辱,所以还是老实点儿,不骑马了吧。绕过西市便是太社,太社以北是百郡邸,再北为各级官署,以及某些贵官的府邸。一路打问,一直来至太尉府前,只见门口车马堵塞,竟然排着长队。

这些都是前来拜谒太尉是勋的,目的不尽相同,但想巴上是勋的大腿,或者起码不至于失礼,基本路数也不外乎此。后世有“宰相门子七品官”的说法,似是勋这般身份,自非轻易可见,绝大多数访客都被门子挡了驾。不过是勋家法甚言,尤其关照门上,不可恃势妄为,以免失了他儒宗的气度。所以门子态度还算客气,一个个接过名刺,略一过眼,便即假笑道:“刺先收下,然太尉国事倥偬,恐不便相见,且候传唤吧。”

若有那不识趣还想废话的,或者悄悄塞给门子金银的,门子却当即变脸,直接伸手搡人——谁都想见太尉,要是不摆出点儿死人面孔来,那这活计如何还能做得下去?

好不容易,轮到了那两名远来的士人——期倬与元则——期倬递上名刺,门子斜眼一瞥,只见上写:“愚甥廉昭拜上太尉舅父大人。”这种妄攀亲戚的,门子倒也见得多了——从不曾听闻太尉有一门姓廉的亲戚啊——当下复读机一般照回:“刺先收下,然太尉国事倥偬,恐不便相见,且候传唤吧。”

廉昭急忙解释:“吾非妄攀也,家母实姓是也。”

要说“是”这个姓儿实在少见——其实也就是仪和是勋这两家子——一般人还真冒充不了,故此门子听了,多少有点儿含糊,便命二人在门洞侧面暂候,等我进去回上一声试试。

于是匆匆捧着名刺,入府禀报。他当然不敢去问是勋,却去寻找大公子是复。此刻是复正在他的别院宴客,与一名白衣士人对座小酌,相谈甚欢。门子递上名刺,是复不禁皱眉:“吾家安有廉姓之亲眷耶?”

对面的客人闻言,不禁笑道:“得无廉期倬耶?若非吾在此,恐彼进不得此门也。”随即点点头:“确乃亲眷。”

是复一挑眉毛:“复不敏,请兄绍介。”

被他称呼为兄的这名士人,同样姓是,单名一个详字,字公审,乃郑县令是峻之子,本年二十二岁。是仪四子,也就是是勋的四位族兄弟,长子是著,曾经科举得中,授官秘书掾,但是天性迂阔,没做多久就四面碰壁,最终被迫灰溜溜地辞官返乡,去继续伺候老爹是仪了。是著娶淳于氏为妻,所生子女大多夭折,眼瞧着长房就要断绝。

三子是宽,曾经一度巴上了陈长文,得授吏部侍郎之职。可那只是魏国的吏部侍郎,等到魏国变成魏朝,他的资历就不够为一部副职啦,被外放做了冀州吏局主事——仍旧在陈群属下。是宽娶麋竺之妹为妻,所生一子二女,儿子是衡字公权,颇有机会继承族长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