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人亡政息(第2/3页)

司马懿听了这话,心里舒服了很多,赶紧表态:“懿不敢。先生如泰岳,仰之弥高,瞻前忽后,懿唯承教而已,何言制限?”

最终是勋还是赶走了两个徒弟,他还得留着点儿精神头继续教育儿子呢嘛。不过在此之前,先请桓范过来,在叮嘱他辅佐是复之前,随口先说:“吾今不起,崔琰等必弹冠,乃无使彼等坏我政也。”

是复这两天一直呆在家里服侍老爹,而昨日曹髦来见,今日群臣等相探,都不敢以国事烦扰是令公,所以朝中这几天的变化,是勋是不清楚的。但桓范为是家智囊,随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趁机就告诉是勋:“昨日群相议,天子听政,因新定规,命御史巡行州郡,无使逾制……”

封建时代,等级森严,朝廷规定了不同身份的人可以获得不同等级的物质享受,超过规定即名“逾制”,也是重罪。是勋对此向来是反感的,还曾多次著文加以鞭笞,所以在为曹操设定国家制度的时候,就光保留了君臣之分——皇帝的享受肯定不能与臣僚相同啊——而至于官民人等,只在出行仪仗上加以分别,为的不是彰显身份,而是保证朝廷的威仪。

但他也利用传统的等级规定,为了阻止土地兼并,而保留了对私田数量的限制。虽说真正豪门显宦有种种手段可以规避限制,而就算真的“逾制”了,除非朝廷下狠手查办,一般也不会有人敢问,可有规定总比没有规定要强啊,钻法律的漏洞总比可以肆意妄为要强啊。

就好比明朝后期,政府的公信力和执行力都降到了谷底,所以江南地区即行商亦逾制而着丝绸。但在王朝初兴,公信力和执行力尚可的时候,是没有人敢随便犯禁的——土地政策亦如此,你要是一开始就撒开口子,估计不用二十年便即泛滥而不可制了,一开始规定得严点儿,或许能多撑二十年……传统士大夫,尤其世家大族子弟,大多是等级制度的拥护者——哦,你家别说做官的了,就连读书人都没出几个,仗着有俩臭钱,就敢吃穿用度比我都好?是可忍孰不可忍!故此经常有人上数,要求重新规定等级制度,但都被是勋不硬不软地给顶了回去。这回是勋病倒,崔琰觉得机会来了,于是怂恿曹髦通过了他新定的等级制度,举凡私田数量、屋宅规模、日常用具、服装材质,都分帝王、公侯、列卿、长令、胥吏、庶民、商贾、贱役八个等级,各有所差,严禁混淆。

是勋听完桓范的讲述,不禁勃然大怒,戟指而望空斥道:“竖子焉敢如此?!”等骂完了才反应过来,咦,我胳膊竟然能够动了……难道这就是回光返照?想到这里,其气又泻,不禁长叹一声:“从来人亡政息,吾亦不可免矣。虽望孔明,然以孔明今日名位,恐无以与崔某相拮抗也。”

就官禄而言,其实诸葛亮和崔琰就差一级,但崔琰身为秘书监,此前发动“高陵之变”,已经混进了宰相班子,那就不是诸葛亮所能够相抗衡的啦——就算加上司马懿也不够。至于其他几名宰相,听桓范说,只有中书左仆射郑浑和御史大夫桓阶投了反对票,尚书左仆射鲍勋弃权,其余钟繇、陈群、崔琰、杨修则全都赞成,四比二,所以这提案才能够顺利通过。

而即便郑文公和桓伯绪投票反对,估计也是瞧在自己的面子上,而一旦自己挂了,他们还会不会施全力跟崔琰顶牛,曹髦会不会找机会罢免二人,那都是料不准的事情啊。要说崔季珪也鬼,他先从自己这并不受官僚们普遍赞同的政策上找突破口,相信以后会变本加厉,一条条地把自己苦心经营的制度全都给推翻喽!

唉,自己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而已,历史惯性如此强大,终究还必然会回归老路……早知如此,当日又何必如此殚精竭虑,妄想变天呢?“天命终不可违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