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激将司马反遭讥刺,惊闻兵败玉山终倾(第3/7页)

光亮一闪,使者低头走了进来。

“丞相!”使者弓背拜了下去,他的袖袍上沾了渭水的雾气,轻缓地蒸熨到脸上,迷得眼睛有点睁不开。

诸葛亮含笑道:“辛苦了!”

“蒙丞相惦念,不辛苦的……”使者战战兢兢地说,他像是藏了很重的心事,说话赔着小心。

诸葛亮微睨着流汗的使者,淡淡地说:“想来司马懿把那巾帼戴了?”

“是……”

诸葛亮平和地笑了起来,他对这激将法本来就不抱希望,无非就像在开玩笑,试试老对手的度量罢了。

“他说了什么吗?”诸葛亮理了理羽扇的雉羽。

“他、他说既然丞相所赐,不戴就是拂了丞相面子,还问了丞相的情况……”

“哦?他问了什么?”

“他问丞相寝食和事之繁简!”

诸葛亮的手轻轻地一垂,羽扇微微颤抖了:“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丞相夙兴夜寐,罚二十以上,皆亲览之,所啖之食,日不过数升!”

“那他又说了什么?”

使者犹豫了,他胆怯地看了一眼诸葛亮,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诸葛亮始终随和宽厚,他便老老实实地说:“他说丞相食少事烦,岂能长久?”

诸葛亮这次没有问了,他温和的目光里蒙上了浅浅的水汽,像一种迷离的情绪,是忧郁,还是寂寞?

羽扇“噗”地掉在案几上。

使者慌了神,连忙说:“丞相,我说错话了,甘愿受丞相责罚!”

诸葛亮拈起羽扇,扇柄上的白玉麒麟缺了个很小的口,细碎的玉沫子沾在手指上,他叹着气弹掉,宽慰地说:“你不须自责,你没有说假话,司马懿也没有说假话,事实正是如此!”

使者更慌了,但这次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忧虑诸葛亮。

“还有什么吗?”诸葛亮问得很温和。

“司马懿请丞相保重身体,他说,他视丞相为毕生对手,”使臣复述得很慢,说一句话,又看一眼诸葛亮,“丞相若是拼不过时间,便是,便是输了。”

白羽扇在诸葛亮的胸前微微颤抖,诸葛亮垂下眼帘,眸中流淌着怅惘的笑,他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说:“司马懿,你果然是知己……”

他缓缓地抬起头:“还有什么,一并都说了吧。”

使者道:“离开魏营时,见得魏军众将请命出战。”

“魏军众将请命出战?”诸葛亮的平和语气有了一点转折。

“是……只是,”使者顿了一下,他似乎对于后面的话感到为难,磨蹭了半晌的字眼,因见诸葛亮并不逼问,才挤压着说出了话,“司马懿请示曹睿出战,曹睿遣命辛毗持节守卫中军,传谕魏军勿得出战!”

诸葛亮有一刹那的神思恍惚,他轻轻一挥羽扇:“你先退下吧!”

使者怀着忐忑的心,摸着一头的汗和水汽,低了头走出去。

使者已去,姜维几步迈向前,焦虑地说:“丞相,魏军被皇命压身,如何能出,我军岂非是要长长地耗下去!”

诸葛亮深叹了口气:“哪里是曹睿的意思,这是司马懿自己的主张罢了!”

“怎么说?”

诸葛亮推了推手边的文书,拨开了一个空间,羽扇轻扑在案几上:“司马懿本来就没有战心,他之所以请命曹睿,无非是做样子,示武于魏军,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要是能制敌,何必千里请战呢?曹睿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便以皇命控军,魏军也不好说什么了!”

姜维总算明白了,他重重一叹,沮丧得一筹莫展:“那、那……”吐了几个字,也不知道说什么。

“司马懿龟缩不战,是欲与我军打消耗战,我军深入魏国腹地,兵行敌国,根基不稳,前不得前,后不得后,纵算屯田渭南,也非长久之计,司马懿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方才做出不交锋的决断。只需坚守要隘,死守不战,自待我军疲乏,不得已而退兵返国,则魏国不丧一兵一卒,不失一城一地,却能保境安民,这一番见识与定力,非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