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3.天使(第3/27页)

当他琢磨着如何用尼古拉斯能够理解的方式回答时,威廉·费兹威廉会迎上他的眼神,咧嘴一笑。

十二月间,成堆的、堆得像小山一般的文件从他的案头经过。忙碌一天后,他常常是既恼怒又沮丧,因为他向亨利呈送了重要而紧急的报告,而那些寝宫侍从却认为,如果把事情压下来,直到亨利心情好的时候再处理,对他们会更容易。尽管从王后那里得到了好消息,亨利却情绪急躁,喜怒无常。他随时都可能要求了解最奇怪的信息,或提出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伯克郡的羊毛市场价是多少?你会说土耳其语吗?为什么不会?谁会说土耳其语?谁是赫克瑟姆修道院的创建者?

每袋七先令,并且还在上涨,陛下。不会。因为我从未去过那些地方。如果有人会的话,我会找到的。圣威尔弗雷德,陛下。他闭上眼睛。“我想苏格兰人把它夷为了平地,然后在亨利一世时期得到了重建。”

国王问:“路德凭什么认为我应该遵奉他的教派?他就不该想想遵奉我吗?”

圣露茜节前后,他正在处理剑桥大学的事务时,安妮要见他。但罗奇福德夫人在他进去之前拦住了他,并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她的样子很可怜。一直在哭哭啼啼。你没听说吗?她的小狗死了。我们不忍心告诉她。只得求国王亲自跟她说。”

布赫呱?她的心肝宝贝?简·罗奇福德领他进去,看了安妮一眼。可怜的女人:眼睛都哭肿了。“你知道吗,”罗奇福德夫人小声说,“她上一个孩子流产时,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女侍们远远地站在一边,与安妮保持着距离,仿佛她身上有刺一般。他想起格利高里曾说:安妮瘦骨嶙峋,浑身是刺似的。你无法安慰她;哪怕是伸出一只手,她也会觉得是放肆,或者是威胁。凯瑟琳说得对。王后得独自面对,不管是失去丈夫,还是失去宠物狗或孩子。

她转过头来:“克伦穆尔。”她命令女侍们退去:手用力一挥,犹如孩子在轰赶乌鸦。女侍们像某个羽毛光滑的新种群中的胆大的乌鸦一般,不慌不忙地拎起裙裾,懒洋洋地走开;她们的声音仿佛传自空中,尾随她们而去:叽叽喳喳的话语停了下来,接着是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罗奇福德夫人最后一个离开,拖着裙子,不情不愿地让出了地盘。

房间里现在只有他和安妮,以及那个在角落里一边哼歌一边在脸前晃动着手指的侏儒。

“我很难过,”他垂着眼睛说。他很明智,知道不能说你可以再养一只狗。

“她们发现它——”安妮伸手一指,“躺在那里。在下面的院子里。上面的窗户开着。它的脖子断了。”

她没有说,它肯定是掉下去的。因为她显然不是这么想。“你还记得我的表兄弗朗西斯·布莱恩从加来把它带到这儿来的那一天吗?当时你在场。弗朗西斯走了进来,一眨眼的工夫,我就从他怀里接过了布赫呱。它从没伤害过任何人。是哪个魔鬼这么狠心,要跟它过不去并害死它?”

他很想安慰她;她似乎心痛欲裂,仿佛受到伤害的是她本人。“它可能是爬到了窗台外面,然后脚下一滑。那些小狗啊,你以为它们会像猫儿那样平安无事,可是却不会。我有一只小狗,因为看到一只老鼠而从我儿子的怀里跳了出去,结果摔断了腿。很容易就这样。”

“它后来怎么样了?”

他轻轻地说,“我们治不好它。”他抬头看了一眼弄臣。她在角落里笑着,并将两个拳头猛地分开,模仿折断的动作。安妮留着这种人干什么?应该把她送往医院。安妮像个小姑娘一样,用指关节擦了擦脸;那些优雅的法国礼仪全都不见了。“金博尔顿那边有什么消息?”她找到一条手帕,擤了擤鼻子。“他们说凯瑟琳还可以活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