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玄同:性格教授,疑古宗师(第4/12页)

钱玄同的老友黎锦熙说钱玄同确实署过“疑古玄同”,也印过这样的名片,但钱玄同后来没有承认。关于钱、鲁在孔德学校的偶遇,黎锦熙有一段文字很有意思:“钱先生不悦,适有一客来,是钱先生最要好的而鲁迅先生最不喜欢的,因此两人更愣住了。不久鲁迅匆匆离平,以后两人就更无说话的机会了。”(黎锦熙《钱玄同先生传》)这多少透露了二人疏远的某些信息。

“钱二疯子”

钱玄同出身于清末一个旧官吏家庭,所受封建礼教颇多颇严。所以,他对三纲五常等旧礼教最痛恨,反对也最坚决,激烈的言论很多,是一个敢于向旧礼教宣战的先锋大将。但是,他自己却是一个极守礼法的人。

钱玄同出生时,父亲已62岁,哥哥已34岁,父兄对他管教甚严。他少年时父母双亡,一直跟随兄嫂生活,凡事必禀命于兄长。他对兄嫂十分尊敬,每到阴历年必携妻、儿一起到哥哥家拜祖先。钱玄同到晚年,已80高龄的嫂子编著关于清代闺媛诗文,他亲自去复印、校对,并为此书编了一个依“广韵”排列姓名的索引。他对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的侄子们也十分友爱。

钱玄同反对包办婚姻,主张自由恋爱。但他与由哥哥包办的妻子徐琯贞关系非常和谐。妻子身体不好,他关心体贴,照顾周到。旧社会文人嫖娼、纳妾都是平常事,钱玄同从不嫖娼,说“如此便对学生不起”。有人以他妻子身体不好为由劝他纳妾,他严词拒绝,说:“《新青年》主张一夫一妻,岂有自己打自己嘴巴之理。”他还说:“三纲像三条麻绳,缠在我们的头上,祖缠父,父缠子,子缠孙,一代代缠下去,缠了两千年。新文化运动起,大呼解放,解放这头上缠的三条麻绳。我们以后绝对不许再把这三条麻绳缠在孩子们头上!可是我们自己头上的麻绳不要解下来,至少新文化运动者不要解下来,再至少我自己就永远不会解下来。”

章太炎是“五四”时期公认的国学大师,影响广远,桃李天下。其间分为门人、弟子和学生三种。据周作人称,1932年章太炎北游时,章门弟子印《章氏丛书续编》,共有14人参加,大约算是章太炎认可的弟子,其中最受章太炎器重的一个是黄侃,另一个便是钱玄同。“弟子中自然当以黄季刚居首,太炎也很看重他,可是说到真是敬爱老师的还须以钱玄同为最,虽然太炎曾经戏封他为翼王,因为他‘造过反’,即是反对古文与汉字。”(周作人《琐忆钱玄同》)

钱玄同是在日本留学时认识章太炎的。钱玄同1906年赴日留学,当时章太炎流亡日本,在东京创办同盟会机关报,钱玄同在《民报》社结识章太炎,因为此前就读过章太炎的文章,对章太炎极为佩服,遂对章执弟子礼。据周作人回忆:“钱玄同从太炎先生听讲,最初是在东京大成中学的国学讲习所,后来在《民报》社特别听讲《说文》,有时便留下不走,与太炎‘抵足而眠’,彻夜谈论文字问题,结果逼得先生承认写字非用篆字不可。”可见章、钱师生关系十分亲密,第二年在章太炎介绍下钱玄同加入同盟会,不久为反清,给自己取名夏,意“中匡之人也”。

人本事大了,难免恃才傲物,章太炎就常常不可一世,他的几位弟子,老实说脾气都不小,搁一起便磕磕碰碰。先是大弟子黄侃和几位闹文学革命的师弟斗气。20世纪30年代初,章太炎带着黄侃到北京讲学,钱玄同对老师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对师兄却根本不买账。有一天,在章太炎住处,黄侃开玩笑地对钱玄同说:“二疯,你来前,我告你!你可怜啊!先生也来了,你近来怎么不把音韵学的书好好地读,要弄什么注音字母,什么白话文。”钱玄同顿时翻脸,拍着桌子厉声说:“我就是要弄注音字母,要弄白话文,混账!”章太炎闻声赶来,哈哈大笑,排解说不许再争什么注音白话文,都给我念日语字母。章的意思十分明显,想想当年在日本一起学习的同门之谊,有什么好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