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节(第4/5页)

1935年除夕,鲁迅致信黄源:“今年爆竹声好像比去年多,可见复古之盛。十多年前,我看见人家过旧历年,是反对的,现在却心平气和,觉得倒还热闹,还买了一批花炮,明夜要放了。”次日,即大年初一,鲁迅又致信杨霁云:“今年上海爆竹声特别旺盛,足见复古之一斑。舍间是向不过年的,不问新旧,但今年却亦借口新年,烹酒煮肉。且买花炮,夜则放之,盖终年被迫被困,苦得够了,人亦何苦不暂时吃一通乎。况且新生活自有有力之政府主持,我辈小百姓,大可不必凑趣,自寻枯槁之道也。”

1927年,郁达夫独自一人在上海过年。除夕,他在沧州旅馆订了一个房间,当晚,他的一些朋友陆续来旅馆洗澡,郁达夫在日记中写道:“中国人住处,设备不周,所以弄得一间房间内,有七八个人来洗澡,旅店的Manager颇有烦言,也只好一笑置之。”第二天的日记说:“火炉熊熊不息,室内空气温暖,一个人坐在curtain(窗帘)后,听窗外面的爆竹声,很有点出世之想……很想在此地久住,但费用太昂,今天午前,必须离开此地,不过将来若经济充裕的时候,总要再来住它一两个月,因为地方闲静清洁,可以多作冥想的工夫。”郁达夫离开沧州旅馆后,到创造社出版部吃午饭。“午后和出版部同人玩骨牌,输了两块多钱。傍晚五时前后,出至周家,和女太太们打牌,打到天明。”

1940年2月7日为除夕,时宋云彬在桂林,日记记道:“晚五时,去开明,吃绍兴酱鸭、鱼干,均佳,白鸡亦好。六时一刻,赴新生菜馆,应国新社之邀。餐后,参加国新社联欢会,余已小醉,歌昆曲,大笑,不觉酒涌上来,醉态毕露。杨彦英、丁务样、林山挟余归寓,倒头即睡,不知东方之既白。”次日(大年初一)又记:“昨宵醉态毕露,传为笑柄,晨起尚觉头昏,吃橙子两枚。”

1941年1月26日是旧历除夕,宋美龄在香港不归,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本夕为旧历除夕,孤单过年,世界如此孤居之大元帅,恐只此一人耳。”

1940年旧历除夕,周佛海时居上海,他在日记中写道:“遥忆老母生辰,未能侍奉,不禁泣下。每逢佳节倍思亲,未知何时始能膝下承欢也。”此后三天,他接连每晚“赴76号观剧”,或“深夜始归”,或凌晨“三时始返”。

汪曾祺出身于一个旧式大家庭,分好几“房”。他后来回忆说:“每年除夕,要在这方桌上吃一顿团圆饭。我们家吃饭的制度是:一口锅里盛饭,大房、三房都吃同一锅饭,以示并未分家,菜则各房自炒,又似分居。但大年三十晚上,祖父和两房男丁要同桌吃一顿。菜都是太太手制的。照例有一大碗鸭羹汤,鸭丁、山药丁、慈菇丁合烩。这鸭羹汤很好吃,平常不做,据说是徽州做法。”“大年初一,祖母头一个起来,包‘大圆子’,即汤团。我们家的大圆子特别‘油’。圆子馅前十天就以洗沙猪油拌好,每天放在饭锅头蒸一次,油都‘吃’进洗沙里去了,煮出,咬破,满嘴油。这样的圆子我最多能吃四个。”

梁实秋生长于京城一个极其守旧的家庭。家中平时绝对禁赌,根本就没有麻将牌,因而他从小不知麻将为何物。只是每年除夕到上元这段时间开赌禁,但也仅以掷骰子状元红为限,下注三十个铜板,每次玩时不超过一两小时。一次过年,梁实秋斗胆问起麻将的打法,其父正色道:“打麻将吗?到八大胡同去!”

梁漱溟从不过年。1930年,他在河南辉县办村治学院时,给亲戚写信说,看到老百姓生活之苦,就没有心思回北京过年了。那时兵匪不分,这个年,他是和衣而睡,在分不清鞭炮声还是枪声中一个人度过的。1935年春节,他在上海访问军事家蒋百里。1936年春节是在梧州到南宁的途中。1938年初梁漱溟去延安,归途坐火车到开封时恰值大年三十晚上,他一个人住进河南旅馆,就这样把年过了。1939年春节,他正在前往敌后巡视的途中,2月18日的日记记道:“旧历除夕,车过三原,晤赵戴文于一花园中;晚抵洛川,途中落雪。”1940年春节,梁漱溟觉得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便利用寒假带他们兄弟俩去重庆北碚,除夕是在附近的缙云寺里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