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8/14页)

陈继承一个人高高站在主席台上,尴尬可知。他却依然一动不动,冷眼看着台下。

李宇清见陈继承这般冷场,便也不看他了,望向何其沧:“何先生,您是国府的顾问,对政府有何建言,请说。”

“我不是什么国府顾问。”何其沧一开言便激动起来,“我是燕京大学的副校长。你们抓了我的学生,抓了我的教授,还来叫我建言?”

李宇清还是不看陈继承,却望向王克俊:“抓人的事傅总司令知道吗?”

王克俊回答得十分绕口:“我也不知道傅总司令知道不知道,陈副总司令是否报告过傅总司令,陈副总司令应该知道。”

李宇清不再周旋了,唰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纸国府公文:“李副总统训令!”

所有目光都投向了李宇清和他手上那纸训令!

隔着训令,传来了李宗仁的广西口音:

傅总司令作义,陈副总司令继承台鉴:本人为中华民国当选之副总统,身在北平,直辖冀平津军政要务,何以本人所下达之命令华北‘剿总’置若罔闻?事后亦不予解释,不予报告?是尔等认为中华民国宪法形同废纸,抑或认为本人所当选之副总统形同虚设?果真如此,本人即向议会辞职。望明白告示!

李宗仁,民国三十七年八月十二日。

西山军统秘密监狱大门,警备司令部的宪兵和保密局的特务站成两排,中间形成一条通往西边监狱的通道。

谢木兰最先下来却走在最后,梁经纶还有那个严教授偏偏被押着走在最前面,身后的囚车里又押下来好些学生,她只好跟在北师大那个学联代表后面。

“啪啪”两下清脆的响声,通道两旁的宪兵和特务都露出惊愕的目光望向大门。

队伍停住了,所有人都转头望去。

又是“啪啪”两声,方孟韦抽第二个拦他的宪兵了。

“我就是侦缉处的副处长,拦我?”方孟韦再大步走进来时,守护大门的宪兵都让开了。

第四兵团特务营长、北平警备总司令部宪兵营长也都不敢拦他,孙秘书迎了过去:“方副局长……”

方孟韦站住了,望向他:“不甄别了,就这样全关进去?”

孙秘书:“甄别也需要问话登记,真不是共产党才能够取保候审。这个程序方副局长懂的。”

方孟韦:“我问话,我取保候审行不行?”

“方副局长要取保谁?”

轻轻的一句明知故问,方孟韦差一点儿就想拔腿离去,一扭头望向了天空,刺目的日光射来。

在发粮现场他就看到谢木兰因紧挽着梁经纶,和严春明一起被陈继承的宪兵团抓了。现在又看到她站在那里一直望着那个梁经纶。心如死灰间突然想起了自己和父亲一起多次读过的清代顾贞观为救友人的那首词,想起了词中那句揪心的话,“盼乌头马角终相救”。

太阳光直射方孟韦眼中的泪光!

孙秘书在静静地等方孟韦说出谢木兰的名字,见他这般情态,所有人又都等在那里,不能再沉默了,望向最前面的北平站行动组长:“你过来!”

行动组长从押人的最前面快步跑过来。

孙秘书:“方副局长要亲自问一个人,你叫出来。”

“是。”行动组长望向方孟韦,等他说出名字。

孙秘书:“不要问了,中间那个女同学,燕大的,叫谢木兰。”

“好。”行动组长便不再问,沿着被押的人快步走了过去。

华北“剿总”会议室外的这株大树,据说朱棣迁都时就栽了,好几百年,经历了几场大火,旁边的殿宇烧了又盖,盖了又烧,直到袁世凯当民国总统改建了这座会堂,它依然浓荫覆地。

宪兵全站在远处,只谢培东和何孝钰坐在围树的石砌上,沉默得树上的蝉都以为树下无人,大声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