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投身革命(第9/10页)

事实上,第二天天亮前,伦敦的所有报纸都刊登了这一事件,公众要求释放孙文的呼声震耳欲聋。英国外交部立即采取行动,他们给马戛尔尼下了最后通牒。10月23日下午4点30分,在孙文被困12天之后,苏格兰场总督察贾维斯与康德黎博士及外交部派来的女王国内信使一起来到中国公使馆,认领被扣人质。

一大群旁观者和新闻记者簇拥在公使馆门口,孙文从公使馆里被带出来,上了一架双座小马车,直奔苏格兰场。他又自由了。

历史再次重演,孙文又一次名声大震。他现在已经闻名全世界,记者们纷纷要求对他进行专访,他很享受这种名人的感觉。他没有告诉别人这是他咎由自取,而是对此事加以美化,声称自己是中了圈套才被抓起来的。他在伦敦出版的那本名为《伦敦蒙难记》的回忆录中就巧妙地采用了这种障眼法。一时间,孙文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在中国,查理和他的朋友们也是欣喜非常,他们在印刷厂里翻印了这本书,四处散发。

那么孙文到底是如何影响他的那些追随者的?他有什么魔法吗?回顾以往,根据我们事后的认识,以及多年来众多学者搜集整理的信息来看,孙文的冒险经历很像威尼斯滑稽歌剧迷们喜欢的那种以流浪汉为主角的讽刺剧。但在孙文的时代,很少有人能认识到这一点。那些参与其中的人们已经入戏太深。革命激情使得每一次可怕的挫折都变成了一幕幕骇人听闻的悲剧。但是,当剧本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杀头、断肢和绞刑为结局时,没人能从中看到哪怕是点滴的喜剧成分。孙文的一次次失误不像大木偶剧场上演的喜剧那样有趣,演出者们每次都面临着致命的后果,虽然观众们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比如英国外交部就不拿他当回事。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谋反者参与其中,只有在其事业看起来陷入孤立之中时,孙文才会站出来振臂一呼。在这方面他无疑是很有天分,他是一个充满激情的演说家,能够清楚地阐明自己为之奋斗的事业,并鼓动人们将自己的理想付诸行动。如果没有他,那些人只能白白浪费精力和激情,每天醉醺醺地空谈谋反大业,导致大部分的革命计划都胎死腹中。从某些角度来看,正是他善于鼓舞他人的这一特质,使其在革命中能够独善其身,而其他更优秀的革命者却落得惨遭杀害的结局。当时清政府到处屠杀革命志士,许多煽动叛乱或者阴谋反叛的人的下场都惨不忍睹。这些逝去的人中或许有很多都比他高尚得多,只是因为过于执着才不得善终。

那些活下来的人同样也会重书历史。于是,历史不断地被人篡改,外在宣传和事实之间产生了永久的矛盾。这样一来,孙文对自己在伦敦被绑架一事的回忆就变成了神话般的英雄事迹宣传报道,成了革命者的福音书。多年后,通过对已经离世的孙文进行系统性的神化,他的形象被抬高到了神一样的地位。总的来说,孙文真正的革命艺术就是像玩魔术一样使自己悬浮于空中,而他的领导地位之所以能够像其他许多著名的领袖那样屹立不倒,只是因为他身边的一切在不断消逝,而他却活了下来。他具有唐璜一样的直觉——知道该在何时离开阳台。一言以蔽之,他成了中国现代史上的第一位政治家。

孙文在大英博物馆的图书室里度过了6个月的时光,并同一些极具鼓动性的人,如《自由俄罗斯》杂志的编辑、流亡革命家菲利克斯·沃尔霍夫斯基等人交上了朋友。

1897年7月,在英国停留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后,孙文终于动身,从伦敦乘船前往日本。在此后的数年间,日本成了他的活动基地。他受到一批实力强大的日本大陆浪人[6]的欢迎。他们都是一些精力充沛的危险人物,若是处在日本中世纪,他们肯定会成为武士,而现在,他们只能独立进行政治冒险。数年之后,这帮激进的家伙成立了一个名为“黑龙会”的极端爱国组织,轻率地让日本卷入了亚洲的军事战争之中。他们为孙文提供庇护和赞助,和他一起策划谋反活动。他们不仅想通过他来推翻清政府,更希望借助他的影响把西方列强从东亚赶出去。他们沉醉于让日本成为大东亚共荣圈领袖的幻想之中无法自拔,其中较有影响力的人物有菅原田、宫崎寅藏、犬养毅、大隈重信和副岛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