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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坐在一张漆光油亮的桌子后面,孔祥熙坐在一张扶椅上,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聊天。孔祥熙是财政部长兼中央银行总裁,他学养深厚,家财万贯。时下,因为蒋介石正被拘押在北方,所以他还担任了中央政府的行政院长。

“小林。”他很慈祥地叫了一声,烟斗嘴里一叼,伸出双手,握住了林鸣的手。

“很高兴见到您。”林鸣说道。他们两人之间,虽然年龄悬殊,但有一种默契。孔祥熙曾就学于俄亥俄州的欧柏林和耶鲁大学,而林鸣上过美国人开的寄宿学校,所以他们两人的英语都很流利,思维方式也很西化。

接着,他又转向了他父亲。父亲穿着一件中式长衫,坐得笔直,头发总是刮得光光的,面色冷峻。“先生。”他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杜月笙办过学,崇尚教育,他喜欢别人这样称呼他。

杜月笙对林鸣的温顺没有任何反应,他继续着和孔祥熙的对话:“蒋委员长的夫人和她的哥哥宋子文明天将飞往西安,他们带上了一大笔钱,要把委员长保出来。”

林鸣早已经习惯了杜月笙的冷淡,他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听着两位长辈的对话。听到这里,他轻轻地对孔祥熙说道:“愿您的亲人们平安无事!”

“他们不会有事的,”孔祥熙温和地看了林鸣一眼,接着说道,“可是,当务之急是,说服蒋委员长,听从部下的建议,停止反共,一致抗日。”

杜月笙毫不掩饰他的诧异:“停止反共?”

“对,在目前的情况下,必须以大局为重。”孔祥熙说着,吸了一口雪茄。

“但是,我还是会继续剿杀他们的。”

孔祥熙笑了笑,杜月笙想杀谁就杀谁,谁也拦不住他。“如你所愿吧,”他宽容地笑了笑,“不过,我的老朋友啊,你也应该把精力转移到对付日本人上面去。这也是我今晚来看你的另一个原因啊,我来是要告诉你,从日本新来了一位高级将领,一位海军大将。”

林鸣不由得往前探了探身子,很关注地听着。这个时候来的海军大将,在上海的日本驻兵里无疑是级别最高的。

“他的名字叫森冈。”孔祥熙说道。

“我们的新总督,”杜月笙冷笑了一声,口气里带着嘲讽,“是啊,这事我知道。”

“你已经知道了?”孔祥熙有点意外,“遗憾的是,对他的个人背景,我一无所知。”

“你等一下。”杜月笙在桌边轻轻敲击了三下,老博推门进来,他是位年长的广东人,杜月笙众多秘书之一。“先生。”他谦恭地向杜月笙弯了一下腰,然后转向孔祥熙:“先生。”他没有向林鸣打招呼。老博的上海话说得很流利,不过带了点他的家乡口音,显得慢条斯理的。“是这样,我们有一位兄弟,手下有线人在新成立的日本海军指挥部行政署工作。”

孔祥熙紧皱双眉,问道:“在指挥部工作?他们征收了共达纺织厂旧厂房,加以改造利用,指挥部就是设在那里吗?”

“是的,这位新来的大将的公寓也在那边。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是,这位大将夜里经常出去喝酒,但从来不会喝到醉。他结了婚有孩子,不过,家眷都留在日本,没有跟过来,他也没带他们的照片。”

“那么,他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吗?”杜月笙说。

“是的,先生,”老博继续说:“据我们的线人的了解,他对音乐很痴迷。在他那儿,到处都是留声机唱片。”

“是吗?”杜月笙冷峻而阴沉的目光里闪过一丝亮色,他扫了一眼林鸣,继而又转向老博,“那么,他喜欢的是哪种音乐呢?”

“爵士乐,先生。”老博回答道。

“真的吗?”孔祥熙用英语说道,还向林鸣眨了眨眼睛,他没有注意到,林鸣已经陷入了恐惧。“至于您,先生,”孔祥熙换作中文,对杜月笙继续说道,“运气实在太好!您什么也不用做,有爵士音乐家在那里,他就会自己送上门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