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湘江,湘江(第3/16页)

 

他不是去布置战斗的,而是去布置撤退的。

 

当时桂北龙虎关一带,桂军动用了无数民夫抢修公路桥梁,彻夜不停,妇女小孩也都加入。白崇禧在平乐开会布置坚壁清野既防红军又防蒋军的当晚,下达了转移大军于龙虎关的命令。

 

首先除固守龙虎关阵地外,命令永安关、清水关、雷口关的警戒部队撤退,并将工事星夜挖去,让红军从龙虎关以北各关通过桂北。

 

第二是命令防堵红军的中坚、部署于全灌兴铁三角核心阵地石塘圩周围的四十四师、四十二师撤至灌阳、兴安一线,变正面阵地为侧面阵地,改堵截为侧击。

 

第七军集结恭城。灌阳至永安关只留少数兵力。全县完全开放,只留民团驻守。

 

在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桂军的布阵出现了关键性变化。

 

全州为桂北重镇,中原入岭南之咽喉,历来兵家必争,白崇禧对此地十分熟悉。辛亥革命那年他18岁,报名参加广西北伐学生敢死队。家人知道后到桂林城门口把守,要拉他回家。他换上便衣从西门溜出绕了两座山才追上队伍。敢死队行军至全州,白崇禧与多数同学的脚皆被草鞋磨被,脚底也被路石硌伤。但这伙青年人咬紧牙关,一直走到汉阳,加入南军阵营。

 

这回白崇禧又来到全州,再不似当年投奔敢死队磨破了脚板,他这回是来脚底板抹油——要溜的。

 

白崇禧原来沿湘江部署的南北阵形,恰似一扇在红军正面关闭的大门。现在突然间被改为以湘江为立轴的东西阵形,似大门突然打开。尤其是全、灌、兴三角地带之核心石塘的放弃,更是令干军万马、千山万壑中出现了一道又宽又深的裂隙。

 

据湘军记载,桂军放弃全、灌、兴核心阵地的日子是1934年11月22日。

 

此时红军前锋距桂北已经很近。

 

桂军中有人提出,如此部署,红军主力一旦由灌阳、全县突入,夏威的十五军支持不住,湘江防线必然有失。白愤然回答:“老蒋恨我们比恨朱毛更甚,这计划是他最理想的计划。管他呢,有匪有我,无匪无我,我为什么顶着湿锅盖为他制造机会?不如留着朱毛,我们还有发展的机会。如果夏煦苍(夏威别号)挡不住,就开放兴安、灌阳、全县,让他们过去,反正我不能叫任何人进入平乐、梧州,牺牲我全省精华。”

 

这就是白崇禧的基本观点。对他来说无所谓大门的开关。总共18个团的兵力,不论面对5个军团的红军还是面对9个师的中央军,他只能钉成一块门板。对红军关上湘江大门,就对蒋军敞开了广西大门。对蒋军关上广西大门,便又对红军敞开了湘江大门。

 

本是个两难选择。但王建平那封发自上海的电报,使白崇禧一瞬之间明白了一条辩证法:关就是开,开就是关。

 

于是他毫不犹豫把关闭湘江的那扇门板拉过来,屏护恭城、桂林。

 

完成这些布置后,白崇禧才带着刘斐去全州会刘建绪。

 

刘建绪与白崇禧握手时,以为湘江防线业已被湘、桂两军衔接封闭。未料想恰是此时,桂军那扇大门却悄悄敞开了。

 

二、就蒙一个蒋介石

 

陈济棠的让路,和白崇禧的让路,长期处于历史迷雾之中。

 

陈济棠与红军的秘密谅解,为双方高级领导人物所知。有过谈判。有过记在笔记本上的协议。有过比协议更加重要的双方默契。

 

白崇禧迹近让路的行动却是个真正的谜。直到何长工回忆录发表、陈济棠让路大白于天下之时,研究中共党史的人们还在猜测判断白崇禧当年的动机,甚至怀疑他与红军也有秘密谅解。

 

美国人索尔兹伯里写了一本《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他说“有证据表明,同桂系军阀白崇禧和李宗仁之间存在一项谅解”,并举出两人为证。一位是红军第一个历史学家徐梦秋在1936年谈到,广西首领“答应开放一个区域”,即湘江的界首到全州之间数十里宽的一段走廊;另一位是著名党史专家胡华。胡华1984年对索尔兹伯里说,“关于走廊的说法是有根据的”,否则红军不可能在湘江坚持一星期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