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的灵魂(第7/38页)

“尊贵的客人,这就是我的故事,这就是我在大地和苍天面前提出的抗议。我曾多次吟唱,但人们却捂着耳朵,根本不听,因他们害怕引起他们灵魂的骚动,担忧动摇他们联盟的基础,将他们埋葬。

“这就是我走过的崎岖小道,终于到达了幸福的顶巅。假若死神现在就来擒我,我的灵魂会毫无畏惧地站在上帝宝座前,而且是满怀希望、兴高采烈地站在那里。我的良心已在最伟大的判官前摊展开来,露出了洁白如雪的内里。我的所作所为完全是服从了心灵的意愿,因为心灵是由上帝分离出来的;我的所作所为只不过追随了心的召唤和天使歌喉的回音。

“这就是我的故事,贝鲁特居民将其看作生活口中的咒骂对象和社会肌体中的疾病。不过,当岁月唤醒他们那黑暗心中的爱情,就像太阳催开了从布满腐尸的土中长出来的百花时,他们定会后悔。那时,过路人会在我的墓旁驻足,向我的坟墓致敬,说:‘沃尔黛·哈妮长眠此处。她的情感从人间的腐朽教规的奴役下解脱出来,以便按照崇高的爱情法律生活。她把自己的目光转向了太阳,以免看到自己的身影投落在骷髅与荆棘之间。’”

沃尔黛太太的话音刚落,门便开了,进来一个体态稍瘦、容貌英俊的青年,两眼中透出迷人的目光,唇间绽出温柔的微笑。沃尔黛站起来,亲切地搀住青年的胳膊,先呼唤我的名字,并在名后加上一个文雅的尊称,然后向我介绍了那位青年的名字,别有含义的目光已经表明了那位青年的身份。我立即悟出了正是为了这位青年,沃尔黛·哈妮背弃了这个世界,叛逆了那些教律和传统。

之后,我们都坐了下来,谁也不吱声,均希望听听他人的意见。一分钟过去了,那一分钟充满着使心灵向往天国的寂静,那是死一般的沉寂。我望着并排坐着的他俩,看到了从未看到的景象,我一下便知道了沃尔黛太太故事的内涵,晓得了她向社会机构提出抗议的秘密,那社会从不询问人们反叛的原因,便残酷地压迫违犯它的法律的人们。我看到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颗天启的灵魂,居于两个青春焕发、协调一致的躯体之中,爱神站在二者之间,展开翅膀,保护二者免遭人们的责备和咒骂。我从那两张透明的、被忠诚照亮和被纯洁包围着的脸上看到了相互理解的光芒。我生平第一次发现,幸福的幻影竖立在被宗教鄙视、为法律所弃绝的一男一女之间。

过了一会儿,我站起身来,向二人告别,不用话语已表述了我内心的激动之情。我走出那座被情感化为爱情与和谐圣殿的简陋房舍,来到沃尔黛太太向我揭示了内幕的那些公馆豪宅中间,边走边回想沃尔黛的那些谈话及话语间包含的道理与结论。

可是,我刚刚走到那个住宅区的边沿,便想起了拉希德·努阿曼贝克,他那绝望不幸的苦闷影象立即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暗自心想:贝克是不幸的。但是,如果他站在苍天面前诉苦报冤,控告沃尔黛·哈妮,苍天会听他的吗?沃尔黛追求心灵自由,离开了拉希德;拉希德在沃尔黛的灵魂还未倾向于爱情之时,他便用结婚征服了她的肉体……究竟是谁触犯了谁呢?究竟是沃尔黛对拉希德犯下了罪,还是相反呢?这二者,究竟谁是暴虐者,谁是受虐待的人呢?谁是罪犯,谁又是无辜的呢?

我仔细思考了近日听到的消息,反复琢磨近日发生的事件,又暗自思忖:自鸣得意常常使女人抛弃自己的贫苦丈夫,而去攀富人,因为女人贪恋锦衣华饰和舒适生活,致使她们的盲目把她们引入耻辱与堕落的泥坑。沃尔黛·哈妮是从一个富人的邸宅里走出来的,那里衣锦饰华,金银成山,奴婢成群,而她却走进了一个穷苦青年的茅舍,那里除了一排古书,什么也没有……难道她也是个自鸣得意的女人?愚昧常常泯灭女人的尊严,激活她的私欲,于是心烦意乱地抛下自己的丈夫,去找比她更低贱、更无耻的男人,以求满足肉体的欲望。莫非沃尔黛·哈妮当着许多证人的面宣布与丈夫脱离夫妻关系,走向一个灵魂高尚的青年时,能说她是愚蠢的女子,是贪图肉欲的女子?沃尔黛·哈妮不是本来可以在她那位丈夫的家中,与那些爱恋她的、愿意成为她的艳色奴隶和为她的爱情而牺牲的青年们幽会,以满足她的肉欲吗?沃尔黛·哈妮本是个不幸的女子,她追求幸福,且得到、拥抱了幸福。这就是人类社会所蔑视的事实,也是法律不愿接受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