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铜马皇帝(第3/8页)

刘秀懒洋洋答道:“不睡何为?我不睡觉,觉必睡我。”

朱祐正色道:“当年太学之时,强华便说过,公有日角之相,当为帝王。如今长安政乱,公将应天命而龙兴也,岂可耽睡而违天时!”

朱祐的意思很赤裸:醒来吧,造反比睡觉有前途。刘秀听完朱祐所言,面色大变,起身斥道:“再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军法从事。”

朱祐大惊,不敢再言,黯然而退。

朱祐是嫡系和死党,易于不逊,必须吓唬。

第二个上阵的是铫期。同样是向刘秀论证造反有理,朱祐的论据是长相,铫期的论据则是地利,对刘秀说道:“河北之地,界接边塞,人习兵战,号为精勇。今更始失政,大统危殆,海内无所归往。明公据河山之固,拥精锐之众,以顺万人思汉之心,则天下谁敢不从?”

当初刘秀从蓟城逃亡,城中百姓围观,堵塞道路,铫期骑马奋戟,瞋目大呼“跸”,硬是凭气势辟开一条血路,刘秀这才得以脱逃。听到铫期也劝自己造反,刘秀并不正面回答,只是笑道:“卿欲遂前跸乎?日后有的是机会。”

铫期是爱将,可以鼓励,但绝不能怂恿。

铫期不得要领,怏怏而退。接着又有耿弇登场。

耿弇一开口,并不直奔主题,只是请示刘秀道:“吏士死伤者多,愿归上谷增兵。”

刘秀佯问道:“王郎已破,河北略平,国家今都长安,天下大定,还增兵干什么?”

耿弇道:“王郎虽破,天下兵革却才刚刚开始。今朝廷使者来,想让明公罢兵裁军,明公万万不可听从。更始不久必将败亡,明公欲定鼎中原,君临天下,不可无大军在手!”

刘秀道:“前有朱祐、铫期,今卿也来妄言,我斩卿!”

耿弇俯首叩头道:“明公待弇,恩同父子,因此不敢不披赤心而言。”

刘秀这才笑道:“我戏卿耳,何以言之?”

耿弇道:“百姓患苦王莽,复思刘氏,闻汉兵起,莫不欢喜从风,如去虎口,得归慈母。更始未都长安时,百姓未具责也。今都长安,即位为天子,而大臣专权,贵戚纵横,政令不能出城,诸将掳掠,甚于贼盗,百姓愁怨,天下失望,是以知其必败也。明公首事南阳,昆阳破百万之众;今复定河北,以义征伐,表善惩恶,发号响应,望风而至。天下至重,公可自取,勿令他姓得之。”

刘秀沉吟片刻,道:“此事,卿可为他人道之?”

耿弇道:“此重事,不敢为外人道。”

刘秀笑道:“卿且去,我自有计较。”

朱祐、铫期、耿弇三人都不能将刘秀自梦境唤回,重任于是落在了最后登场的邓禹身上。

当初在太学之时,碰到刘秀在白天睡觉,邓禹一上来就敢直接掀他被子。如今君臣名分已定,邓禹自然不敢再像当初一般放肆。邓禹只是静静坐在刘秀身旁,看着刘秀,一言不发。

刘秀何尝真正睡着,闭目假寐而已,被邓禹一直这么盯着,也是浑身不自在,只得化梦为醒,没好气问道:“你又因何而来?”

邓禹劈头便道:“我代表诸将而来。诸将拎着脑袋,跟随明公出生入死,事到如今,明公到底是怎么想的,理应向诸将交一个底。”

遭邓禹逼问,刘秀一笑,道:“朱祐、铫期、耿弇三人,皆以为天下已然大乱。我问你,天下大乱否?”

邓禹道:“长安政乱,四方背叛。梁王刘永擅命睢阳,公孙述称王巴蜀,李宪自立为淮南王,秦丰自号楚黎王,张步起琅邪,董宪起东海,延岑起汉中,田戎起夷陵,并置将帅,侵略郡县。天下事至于如此,难道还不算大乱?”

刘秀摇头,笑道:“不算。”

邓禹追问道:“那如何才算?”

刘秀起身,反问邓禹道:“什么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