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走向成熟(第2/2页)

于是,演出场地的长期固定化与戏剧文学的专门化几乎同时开始。在中国戏剧史上,北宋末年是一个重要的关节:瓦舍和“书会先生”同时问世。

“书会先生”、“京师老郎”有较娴熟的文字表达能力和较丰富的历史知识,能够把许多历史故事编成脚本,使戏班子的剧目既新且多;然而,更重要的是,这些职业作者开始对戏剧这一综合艺术进行通盘考虑。

“书会先生”、“京师老郎”通常不是“案头作家”。他们社会地位不高,只求戏班生意兴隆,这就使他们成了演出与观众之间息息相通的枢纽。

瓦舍的观众以市民为主,他们对演出的反馈,比宫廷中的观众更具有普遍性,比乡村间的观众更具有连贯性,这就为戏剧的成熟提供了一种既开放又稳定的气候。

这些市民观众,文化素养比贵族文人低,社会见识比村野农民广,生活节奏和情感节奏都比这两种人快。他们的眼前,是拥挤的街市、繁密的船桅;他们的耳边,是如沸的人声,不绝的叫卖。因此,他们的感官已不很适应那种空灵、含蓄、蕴藉、悠远、缥缈的艺术形态,他们追寻着绵密而紧张的有趣故事,直接而丰富的感官享受。总之,这些瓦舍观众的市民口味,与戏剧的本性十分合拍。

瓦舍的出现不仅推动了戏剧的发展,而且对剧本的编写和演出也有大的影响。由于瓦舍的演出是“百戏杂陈”,观众流动性较大,他们时而聆听歌曲说书,时而聚观戏剧表演。为了让观众迅速掌握剧情梗概,于是出现了“自报家门”的形式——演出开始时由一个角色介绍剧情,借以安定观众的情绪;在情节转折的地方还常常不厌其烦地向观众重复叙述上面的剧情,以照顾流动的观众。这几乎连名著也不例外。关汉卿的《窦娥冤》第四折就大段大段地重复交代前面的剧情。这并非剧作不够精炼,而是演出的环境决定的。我儿时在广东家乡的游艺场里看海陆丰的白字戏演出,场上较重要角色的腰带上都系着一块小木牌,牌的双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剧中角色的名字,如“刘备”、“张飞”等,这显然也是使流动性较大的观众迅速了解人物故事而采取的办法。(吴国钦:《中国戏曲史漫话·瓦舍的出现和戏剧的发展》。)

这是后话。在宋代,瓦舍勾栏中的戏剧还只是在走向成熟。瓦舍勾栏之外的贵胄世界、道统天地,还辽阔而森严。宋词、宋文、宋画,把贵族的审美趣味发挥到了极致。宋儒的理学思想,更在瓦舍勾栏之外造成一种与戏剧格格不入的低气压。就连那位留下了不少有关瓦舍记述的吴自牧都这样说:“顷者京师甚为士庶放荡不羁之所,亦为子弟流连破坏之门。杭城绍兴间驻跸丁此,殿岩扬和王因军士多西北人,是以城内外创以瓦舍,招集妓乐,以为军卒暇日娱戏之地。今贵家子弟郎君,因此荡游,破坏尤甚于汴都也。”(吴自牧:《梦梁录·瓦舍》。)吴自牧的生平思想不得而知,但字里行间也正映照出当时的社会氛围和习惯观念。这一切,使宋代戏剧走向成熟而未能走向繁荣。

现在就让我们具体地看一看宋代的戏剧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