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丰收的世纪(第4/5页)

《千钟禄》表现了明代一场最上层的政权争夺战,即写了燕王朱棣攻占南京后建文帝在程济的陪同下化装成和尚逃亡的故事。这个戏同样在揭露黑暗政治的同时宣扬了一种愚忠思想。但《千钟禄》让君王处于颠沛流离之中,来重新感受大地和人生,自有另一番境界。建文帝在路上唱道:

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四大皆空相。历尽了渺渺程途,漠漠平林,垒垒高山,滚滚长江。但见那寒云惨雾和愁织,受不尽苦雨凄风带怨长。雄城壮,看江山无恙,谁识我一瓢一笠到襄阳。

从这段唱词中也可以看出李玉的整体剧作风格:气象开阔,郁愤苍茫。

以李玉为首的苏州戏剧家群中,朱素臣的《十五贯》、(《十五贯》,又名《双熊梦》,写一对姓熊的兄弟因十五贯钱遭冤,钟况梦见双熊生疑,亲自查访而终于昭雪。上世纪50年代有昆剧新改本。)朱佐朝的《渔家乐》、(《渔家乐》,写东汉时大将军梁冀和清河王刘蒜互相争逐的故事。)叶时章的《琥珀匙》、(《琥珀匙》,写侠盗金髯翁从官府手中救助桃南洲父女的故事。)丘园的《虎囊弹》,(《虎囊弹》,写梁山好汉鲁智深的故事。)在当时和以后都享有一定声誉。

这时,一位重要的戏剧活动家已经出现了,那就是作为戏剧理论家、剧作家、小说家的全方位艺术实践家李渔。

在年份上的简单说法就是:正是在汤显祖、沈璟去世前后,李渔出生。(据《龙门李氏宗谱》,李渔出生于1610年,死于1680年,比传统的习惯说法(1611—1679)早生一年,晚死一年。李渔出生之年,正恰是沈去世之年,汤显祖也只有几年光景了。)李渔的戏剧创作赶不上他的理论建树,(笔者在为新版李渔《闲情偶寄》写的序里说:“几乎所有的文学史都要提到他对戏剧理论的贡献,大多把他看作中国古代最重要的戏剧理论家,其次,还会提到他在戏剧和小说创作上的成果。”)但作为一个在戏剧界极为活跃、颇有魅力的人物,他的《笠翁十种曲》还是广为人知的。李渔写剧,为的是给自己的家庭戏班演出;而演出的目的,又着重于消遣和娱乐,顺便宣扬一点封建道学。这就决定了他剧作浅薄、庸俗、嬉闹的基调。

李渔在自己最欣赏的《慎鸾交》一剧中借主角华秀的口说了这样一段话:

小生外似风流,心偏持重。也知好色,但不好桑间之色;亦解钟情,却不钟偷外之情。我看世上有才有德之人,判然分作两种:崇尚风流者,力排道学;宗依道学者,酷诋风流。据我看来,名教之中不无乐地,闲情之内也尽有天机,毕竟要使道学、风流合而为一,方才算得个学士文人。

《蜃中楼》把元杂剧中的两个神话戏《柳毅传书》、《张生煮海》拼在一起,让张羽替柳毅和龙女传书,结果却用风流色彩把原来两剧中的坚毅精神减弱了,炫目的外彩包裹着平庸的实质。在其他剧作中,或者一男二美,妻子热心为丈夫娶亲;或者一夫三妻,丈夫由奇丑而变为俊美,博得三位妻子的喜欢;或者美男丑女、美女丑男互相错位,最后又丑丑相归、美美相合;或者妓女守节,终得佳夫,才子持重,终获美眷;或者皇帝恋妓,几经周折,册封爱妓和貌似者为贵妇……这样的“风流”,竟然还能与道学结合起来。写妓女才子互相等待,也要他们褒扬成“一个矢贞不嫁,一个守义不娶”的“义夫节妇”。写皇帝热恋妓女的戏,也要插入几个忠臣,宣扬一下“竞义争忠世所难,行之我辈独心安,若无铁汉持纲纪,风俗靡靡世早坍”的观念。李渔甚至认为,道学的目的,正应该通过风流的途径达到。《凰求凤》一剧的尾诗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