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10页)

“啊?”甫志高嘘了一口气,搔着自己油亮的头发,“我倒忽略了这一点。”他不禁解嘲地微笑起来,“枉自作了多年地下工作,运口箱子都走了火!”甫志高正对着江姐转向他的目光,期待地说道:“别时容易见时难。江姐,你过去给过我很多帮助,再给我提点意见,好吗?”

暂时没有说话,江姐心里像在想着什么。在她移交沙磁区委书记职务给接替她的同志以前,已经不止一次地和甫志高交换过意见了。过了一会,她才缓缓地问道:“有一件事:我听华为讲,你常叫陈松林到重庆大学活动,是这样的吗?”

“这是过去了的事情。”甫志高略一迟疑,便回答说:“小陈偶尔到重大去,只是给华为送点书报罢了。”

“不过,”江姐又说:“我觉得这样作总不大好……”

“江姐,”甫志高用完全听懂了江姐话意的声调回答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一定……改进工作方法……”

上船的时刻快到了,旅客们三三两两,喧嚷着,向岸边走来。

甫志高关心地问:“江姐,你一时不会回重庆,孩子有朋友照管吗?”

江姐缓慢地点点头,回答说:“组织上帮我作了安排。我只担心同志们太溺爱孩子,对他过于娇惯了。”

“江姐,见了彭松涛同志请代为致意。啊——民运轮已经在上客了……”

正当他们要分手的时候,忽然“砰”“砰”两声枪响,码头上来往的人们,都惊愕地循声张望。

“上差船的壮丁跳水逃跑!”有人在说。

“砰砰!”又响了几枪。

雾散了一些,隐约望得见一艘登陆艇停在附近,长列的壮丁正在上船。挂着青天白日旗的舱面上,排列着刚出厂的重炮。敞开的船头闸门边,成群的力夫正把一袋袋军粮背进底舱。

“打死了没有?”

“谁知道?”

旁边的旅客议论着:“天寒地冻的,跳江多冷啊!”

“不跳江?登陆艇今天就要开出川呀!‘江姐握着甫志高的手,低声叮咛着:”你回去吧!请代向区委的同志们致意。暴风雨还没有过去,你们在重庆,要多加小心!“

“你放心,江姐。”甫志高自信地笑着:“我相信下回见面时,这里一定雾散云开,阳光普照!”

“再见!”江姐直望着甫志高的身影,在薄雾中渐渐消失了,才离岸上船。

“上舱房间票。朝那边走!”船员检过票,指点着方向说。

烟雾弥漫的煤舱里,寒流浸骨的船舷上,都挤满了人群,全是买不起舱位的统舱旅客。

船舷边遮风的帆布被江风刮着,在铁栏杆上啪啦地响。婴儿不住地号哭,母亲焦急地抚慰着。

满船嘈杂的人声,乱哄哄地混成一片。

离船头不远,江姐找到了自己的舱位。她打开行李,把床位铺好了,便把箱子往床下一塞。箱子又高又大,塞不进去,她重新把箱子放在床上。这时,一个茶房从门边走过,江姐便喊着:“茶房!船多久开?”

“还在扎雾,大概九点钟才开得成。”

“何大副起床了吗?”

“小姐,你姓李,是他表姐吧?”茶房打量了一下江姐入时的衣着问道。

江姐笑着,点了点头。

“大副上夜班,叫我等着,你来了,就叫醒他。”

话音刚落,何大副已披着大衣径直找来了。

“表姐,我正等你哟,你一个人回去?”

“你大哥走不开。出来几年了,早就想回家看看……坐吧,表弟。”江姐从床上把箱子提下来,左放不是,右放也不是,她埋怨地说:“我说不带箱子,大哥偏要我带,路又远,真不方便。”

“这里放不下,放在我那里吧。”何大副说着,从门外叫来一个茶房。

“把这口箱子送到我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