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北方游牧民族的游猎和部落的统治(第2/2页)

领导好战的臣民进入战场是鞑靼国君无可推卸的责任。无人认为幼儿有继承王座的权利,有些皇亲国戚以年龄或勇武著称,被授予前任国君的刀剑和权杖。部落被课以两种不同的定期税收,分别被用来支付给国君和特定的酋长,以维持他们尊贵的地位。两种税收所奉献的总额是十一税,不论是财产还是战利品。鞑靼的君王享用人民十分之一的财富,由于自己牲口的价值成长速度较快,能够维持宫廷朴素无华的场面以及对有身价或宠爱的追随者给予报酬。这些人有时会拒绝严苛命令所具有的权威性,比起前者,施惠所产生的温和影响力,更能获得下级立即服从的效果。臣民的习性和首领一样喜爱杀戮和掠夺,暴君的偏袒行为可能会激发文明民族的恐惧感,但在他们的心目中却可以为之找到借口。

但是专制君王的权力在西徐亚的荒原中从来没有得到过认可。可汗的直接管辖权只限定在自己部落的范围内,皇家的特权因古老的部族会议制度而受到制约。鞑靼人的库利尔台,也就是节庆大会,定期在春秋佳日的平原之上举行。统治家族的王侯、各部落的穆萨,带着孔武有力、人数众多的随从,乘坐在马背上参与集会。雄心勃勃的君王在询问大家的意愿以后,就可以校阅武装民众的实力。在西徐亚或鞑靼民族的制度中可以发现封建政体的雏形,但是这些敌对民族之间的宿仇有时会造就实力强大的专制帝国。战胜者脱颖而出,让其他王侯处于从属的地位,收取他们的贡金来充实战争资财。这些由游牧民族组成的强大的专制帝国重视武备而增强他们的军事力量,进而将征服行动扩展到欧洲或亚洲。而一旦征服了那些繁华的地区,北方功成名就的牧人屈从于艺术、法律和城市的同化力量,传入的奢华生活在摧毁民众的自由权利后,腐蚀帝座的基础。[311]

目不识丁的蛮族在经常性的远距离迁移中,无法记录年代久远的历史事件,现代的鞑靼人根本不知道祖先的征战行为。[312]我们所了解的西徐亚人历史,是来自他们与文明的南方民族相互间的交往,像是希腊人、波斯人和中国人。希腊人在黑海上航行,沿着海岸建立殖民地,虽然不够深入,还是能够逐渐发现西徐亚人的大致情况。他们从多瑙河和色雷斯的边界,一直迁移到冰冻的梅奥蒂斯海,那里一整年都是冬天,而高加索山则被诗意地描写成地上的终极界线。诗人以人云亦云的态度赞美游牧生活的豪情诗意,[313]认为好战蛮族的数量和实力能轻易地抗拒希斯塔斯皮斯之子大流士的大军[314]。他们这种唇亡齿寒之忧倒是有几分道理。

波斯国王向西部征讨,一直到多瑙河的两岸以及欧洲部分的西徐亚边界,帝国的东部行省暴露在亚洲的西徐亚人眼下。平原上野性未驯的居民越过乌浒河和药杀水两条大河,前进路线直接指向里海。伊朗人和图兰人之间经久不息的交锋,令人难以忘怀,成为历史和传奇的最佳题材。罗斯坦和阿斯芬迪尔是神话人物,也是波斯的民族英雄,保卫自己的国家对抗北方的阿法拉斯亚人,同时也效法蛮族绝不服输的精神,就在这一片地方,力拒居鲁士和亚历山大所向无敌的大军。[315]

在希腊人和波斯人的心目中,西徐亚的真正地理位置是这样的:东边以伊穆斯山或卡夫山为界。亚洲那些难以逾越的绝境和人迹罕至的景色,则为无知所掩盖,或因杜撰的想象之词而使人迷惑不已。但是这些难以抵达的区域,早就安居着一个势力强大、文明发达的民族。[316]要是按照传统的说法,可以追溯到40个世纪之前,[317]就是按照确切的有历史学家记载的文字来看,[318]也仍有近2000年之久。中国的历史详尽地记录了游牧部落的状况和变革,但仍然使用含混的名字称呼他们,像西徐亚人或鞑靼人。这些部落是伟大帝国的臣属与敌人,有时也成为征服者。帝国政策始终保持不变,就是要抗拒北方蛮族,免于他们暴虐惨烈和玉石俱焚的侵略。从多瑙河河口到日本海,西徐亚的疆域横跨经度达110度,对比之下,已超过5000英里。这片广袤旷野的纬度则很难测定,如果从北纬40度接触到中国的长城算起,向北面不断推展达1000英里,直到为西伯利亚的酷寒所阻。在这个极度寒冷的冻原,见不到生气勃勃的鞑靼人营地,只有轻烟从地面或雪堆中飘出,显示通古斯人或称萨莫耶德人的地底住所。由于土地无法充分供应所需的马匹和牛只,他们使用驯鹿和大型犬类,取代驮兽的原有功能。这些地球上最凶狠的征服者,逐渐退化成猥琐而软弱的族群,听到兵刀的声音就颤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