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禹圣故法泗水清(二)(第2/3页)

墨子点头同意,说道:“你曾说,邺地的西门豹曾说‘民可以乐成、不可以知始’,这话到底对不对,就看沛县的这条沟渠了。”

此时西门豹正在北方经营魏国插入赵邯郸、中牟两城楔子的邺,修水利的事西门豹确实是这样感慨的:民众愚昧,他们乐于见到成功,却不能够去想成功之前要做的开始。

从沛地经营冶铁作坊的事来看,这话便未必对了。

适对此笑道:“西门豹说的未必错,我们的办法他在邺地用不了;但一样,他的办法在如今的沛地也用不了。”

“这便是宣义部的作用,让民众知道为什么要去做、做了后会有什么好处。而宣义部的话能被民众相信,又因为墨者的确做了许多利于他们的事。这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

“挖水渠的事,宣义部已经做了准备,这个不必担心。具体的河方数、水渠的方向,也提前有过准备。”

“夏收之前、夏收之后,都可以发动民众做这件事。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件事要在夏收之前、墨者前往商丘之前做。”

“因为这件事和第二件事,必须要联系在一起做。”

一部分人已经知道为什么要联系在一起做,另一部分人此时还并不知晓。

但很快,适就阐明了自己的意思。

第二件事私分公田、承认私亩、征收私亩税、改军赋为税、改征召兵为义务募兵制,这涉及到很大一部分人的利益。

触及利益,如杀人父母。

墨者需要手中有一支武装,随时准备应对本地受到侵害的贵族的反扑。

不是说要分贵族的地,这没必要,而是斩断农奴和贵族的人身依附关系,这就足以让那些小贵族拼命。

原本公田、赋田作为贵族所有,上面的农奴归属于土地,他们需要为贵族履行封建义务:种植、收获、开垦、狩猎、采冰、烧炭、建筑等等。

君主将这些公田、赋田赐给贵族,换取贵族履行对君主的军事义务,因为车战存在的条件下,驷马战车的拥有者其实和封建骑士差不多。

不是什么人都能在战车上放箭的、不是什么人都能驾驶战车冲击的,这需要脱产的军事贵族。

而步兵没有完全崛起之前,没有战车,就没有军事力量。用一百个徒卒的劳役,供养一名下士,这是极为必要的。一辆战车用好了可以冲开一百多训练低下的徒卒。

一旦改私田制,铁器又出现,墨者又有钱财和利天下之心,那些原本依附在土地上的农奴一定会想办法逃亡,墨者敢收拢,那就算是正式和本地小贵族翻脸。

一个一辈子只能做农奴、被束缚在土地上;另一个可以成为自耕农,还有大片的草地荒原可以开垦……这都不需要太费脑筋推算,就能知道后果。

旧贵族希望继续保持原本的人身依附关系,获取最多的收益。

这和墨者觊觎他们的土地没有太大的关系,墨者觊觎的只是那种人身依附关系。

随着铁器的出现,这种人身依附关系可以被打破。看似只是打破这种人身依附关系,实则是农奴的大规模逃亡,而没有农奴的土地是不能获得收益的。

很简单,你把农奴解放成自耕农,你们墨者提供铁器和贷款让他们去开垦,那我们贵族就算还有土地,有个卵用?难道我们自己去种地?

你们墨者承认私田,改革封建义务,提供贷款和铁器扶植大自耕农和小自耕农,农奴纷纷逃亡到那些荒地去,没人给我们贵族种地,我们的地还有价值吗?

农奴脱离了人身依附,驷马战车后面没有徒卒,我们就带着一辆车去履行对君侯的封建义务?没有军事优势,我们凭什么获得特权?

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墨者可以做的很坚决,因为墨者不需要这些小贵族的封建军事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