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若大将的觉悟(第2/3页)

不过目前还没有得逞的迹象,说明他抱大腿的能力,似乎并不怎么高明——虽然表面上,他总是装出一副“得到贵人看重”的姿态。

作为一个刀尖上讨生活的悍匪,船越景直是看不惯这家伙的。

而安宅信康呢,虽然貌似被其父教育成谦谦君子,但内里也是个江洋大盗的性子。

这是个很尴尬的局面。

安宅冬康身兼二者之长,是个能和公卿们对诗,也可与海贼们拼酒的人,他希望儿子也能继承这一点。

结果事与愿违,信康无论是在京都还是在淡路,都始终感到格格不入,他看不惯朝堂的虚伪,又受不了江湖的粗鄙。

也许这是因为,安宅冬康死得太过突然,那时只有十四岁的信康,还远远没学到精髓吧。

最终年轻的“若大将”犹豫再三,无视了船越景直,对着菅达长不冷不热地轻轻颔首,算是示意,继而正色说到:“平右卫门(菅达长的通字)未免杞人忧天了,你到来之前,我并没发现身边有什么立场不稳的人。”

这种言语中暗藏讥讽的态度,如果放在京都,可称得上不卑不亢,但在淡路岛上,却只显得有些软弱。

菅达长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话里的讽刺,只是莫名地哈哈大笑,大摇大摆地上前道:“我也是担心嘛,毕竟你这么年轻,我这个做长辈的,总是放下不下来呀!”

又是这一套谈年龄,谈资历的说辞。

无论是相对比较友好的船越景直,还是一看就是反派的菅达长,全部都是同样的腔调!

“这事确实是他不对。但怎么说也是跟随你爸征战多年的老人,这次就别计较了,你看这个伤口就是二十年前留下……”

“哈哈,这么行船是不行的,会有侧翻的危险。若大将,还是太年轻了啊,我十五年前也犯过类似的错误,哈哈……”

“啊?什么?噢,我们是在说以前的事情了,就是上次到纪伊登陆作战,一晃多少年了来着?没想到当年的小孩儿现在当了旗头……”

类似的话,已经听了太多太多。

先是懵懂,继而愤恨,接着麻木,最后酝酿成一种不可言状的强烈情绪。

如果想法能杀人,这个混蛋大概已经被安宅信康剁成了肉酱,扔到濑户内海里去喂鱼了。

可惜想法并不能杀人,安宅信康只能用其他的方式回击:“我们淡路水军,是受到长庆伯父的扶植才有今日,对此我绝不敢忘怀。”

“长庆伯父”四个字一出,确实让菅达长的气焰为止一消。

安宅信康是个很有点傲骨的人,而且他对父亲的死一直心存芥蒂,故而并不太情愿把这层血缘关系挂在嘴边。

但也正因为如此,偶尔抛出来的时候,也确实能起到一定作用。

桀骜不驯的海贼们,当然有权力对一个“海二代”提出不服,但“三好长庆的亲侄子”这个身份不是开玩笑的。

有那么一位大人物,一般人只能口称“聚光院”,“长庆公”,“先主”或者“故修理大人”,而人家却能叫“伯父”。

尽管这位大人物已经逝去好几年了,尽管现在京都已经是织田的后院,尽管安宅冬康是被长庆所杀……无论有多少个“尽管”,血浓于水的牵连,是不容置疑的。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凡俗大众仅是维持生存就要拼劲全力,而另一些人只靠祖上的功业就能够刷脸吃饭。要不然,怎么说投胎是门艺术活呢?对此不满的话,唯一可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的后代成为可以刷脸吃饭的人。

远的不说,畠山昭高、六角义秀、细川昭之,在外人看来,都是除了家名之外屁都不会的废柴,现在都成了织田家的姻亲,能在信长面前说得上几句话。

安宅信康就算丢光了淡路的势力,孤身跑到岐阜城去投靠,也不难讨到类似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