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2/15页)

她瞟了他一眼:“你们连长在么?”同时觉得这孩子真像自己的弟弟,弟弟也十八岁了。

“他不在。”

“去哪了,难道去街上了?”她有些淡淡的失望。

“不是。是在家属房住,这几天,他好像病了。”

“病了?”女真有些吃惊。家属房就在自己住的那栋楼上,这小子病了。自己怎么不知道?她问了单一海的房间号,竟有些小小的意外,这小子就在自己楼下,而且刚好她就住在他头顶上。嘿,简直像开玩笑,而他竟然从未告诉过她,仿佛不知道她就住在他楼上似的。

她顾不上告别,转身而去。一路上,她暗自回味着,等走到单一海房间前时,她已经断定,这小子肯定知道自己住在那儿,并且有意不去说破,似乎想隐藏住什么。

那间标着9号的房门半闭着,里边传出极响亮的说话声,似在与谁讲电话。她轻轻叩门,那声音稍停了一下,对着门喊,进来,接着又与对方讲话。女真推开门,单一海正背对着门口,床上地上凌乱地放着各种东西,还有一种难闻的汗臭味。

她皱皱眉头:这家伙很健康嘛,一点也不像病了的样子,讲话中气十足,身上只套件背心,后背肌一看就是经常做某种动作留下的痕迹,丰满而鼓涨着某种劲道。

她站在房中。这家伙只顾讲话了,话音嗡嗡地四处乱撞,他竟似乎没有发觉她来似的,并不回头,继续他的讲话:“子老呀!我把你要我弄的东西已全部备好,图纸已经精确到了各种细节。对,我想今天去拜访您……”

女真已听出他在给谁讲话了,她内心一动,回转身在他的房间里踱步。迎面的西墙上,悬挂着那张古城堡的图纸。她看到居然有三张,大中小,一溜排开在墙壁上,显示着那座残迹各个角度的样子。她站住,把自己凝到那些图上,感觉又回到了那座残迹前。这家伙的地图手稿绘得有些惊人的奇效,看似蕴满各种手工拙笨的印迹,但却正因这些缺点,而显出此人的不凡。后来她看清了右边那张小图,居然是自己那只酒囊上的各种线条。那囊还在她身边,可他仅只是读过一遍,便凭记忆把它给绘了出来,并且逼真到了可以乱真的地步。她仔细审读,竟看到某些断裂的地带,他已用一条红色的虚线连接起来。而这些虚线的联通,似乎成了一张真正的地图。那些红线使那种单纯的提要式的地理有了等高和坐标。简直太大胆了!这样的想像力几乎像一种暴力。

“这张提要只是一种假设,那天我画好它后,放到灯光下欣赏,奇怪地觉出那几条线在地理上应该是有所关联的。我仅仅想试一下,没想到,线连上后,连我也惊呆了。知道吗,上半部是伊朗高原,地中海,再中间是亚洲腹地,下部则竟是焉支山脉。”单一海的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讲完,他站在女真身后,低声讲解。

“这种假设太大胆了,也太具有想像力了。知道吗,你的想像力简直有种暴力的美感。”女真转回头,触到单一海的眼睛,他们竟挨得如此近,近得连呼吸都触到了对方的皮肤。她有些喃喃了,竭力让自己镇静,“你这张图至少不是昨天完工的吧?为什么不可以告诉我呢?要知道,这张图至少属于我,我最有权享受你的创造了。”

单一海后退两步,空间的拉开一下子减轻了两人的压力,他费力地擦了一把汗:“我一直在等你来。”

“你不知道我住在你楼上?”

“知道。我每天都听到你在上面走动。有时夜已很深了,你还放开录音机。我甚至知道你许多的习惯……”

“那你怎么不上去找我?”

“我知道你会来!”

“是吗?”女真神情恍惚了。这家伙太高傲了,也太自信了,自信到让人愤怒的地步。她一咬牙:“我看你是怕我吧?怕我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