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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蒋宝珍,武伯英开车从蒋公馆出来,朝前开了一段,就到了自家门前。罗子春来开的大门,玲子住过来后,他被爱人拴着心思,早早就回了武家宅院。赵庸他们几个围在厨房,帮着玲子收拾清理,叽叽喳喳,笑闹不休,声音在院子里都听得见。

罗子春紧赶了两步,凑近耳朵说:“张向东在西安的行踪,我今天没敢着实打听,只是和他们说了说这个人,还没得到什么。”

武伯英偏头点了下道:“好,就这么办。”

雨停了一天半,天阴了一天半,二十一日凌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武伯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毫无疑问郝连秀已经暴露,他的工作性质容易暴露。也不能全怪他不小心,鼓动就是要发动觉悟低的人,而这些人被抓捕就容易后悔,容易交代。但沈兰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能暴露,三人正是徐亦觉所言,虾米、小鱼和大鱼。太危险了,太重大了,不管组织如何安排,自己必须做出应急处理,不能造成更大损失。

吃过早饭,武伯英把几个属下叫到西厢房,关上门说话。安排他们开吉普车到四中去,由罗子春指挥,抓一个叫郝连秀的男教员。吩咐抓到后,投到军统的莲湖秘密监狱,已经给徐亦觉打过了招呼,先关后审。叮咛不要暴露身份,特别是罗子春负责开车,不进去抓人,在外面候着。其他人听令答应,只有罗子春知道郝连秀是谁,表情里有点迟疑。武伯英阐明了两点,一是郝连秀可能与案子有关,有必要冒充行营四科采取行动,不能暴露破反专署的身份;二是目前是遏共不是反共,防止万一郝连秀是共产党,行事必须要秘密,行动必须要迅速。

武伯英独自驾车到了新城黄楼,心里还存侥幸,但愿手下们扑空,郝连秀和沈兰已经连夜避走。如果不幸抓到,保护自己和沈兰就能容易些,最起码也能表明自己的反共态度。他觉得自己完全出于公心,确实和郝连秀相比,自己对党的事业重要千百倍,舍小求大是前提。他上楼后直接进了徐亦觉办公室,徐亦觉正在泡早茶,细心操作那套珍贵的茶具,都是康雍乾三代的传世器皿。

两三杯香茶下肚,四五句寒暄出口,武伯英话锋一转:“老徐,我已经派人去抓郝连秀了。”

“你说啥?”徐亦觉心一紧,瓷杯磕在瓷壶上,连忙查看壶身和杯底,见没有小磕也没有飞皮,才放下心来。

“抓郝连秀,关莲湖监狱,给你打个招呼。罗子春他们已经去了,估计这会子都到了,也许已经抓了。”

徐亦觉不能再事不关己,忙问:“你是不是架着军统的名?”

“是呀,我觉得以你的名义,程序上合理。”

“你这是公报私仇,还尿了我一尻子。”徐亦觉颇为不满,“老武,你这手,可不地道,也不高明。郝连秀这样的小虾米,西安城成百上千,抓了也定不下个什么罪。人家就算煽动民众,也是打着抗日旗号,光能给我落些骂名。”

“虱子多了不痒,也不在乎多这一个。你说得对,我就是公报私仇,找不见理由,这个忙你帮不?”

“帮不帮?你都把人抓了,就先撂在莲湖吧。”

“你去审他,按你的套路来,狠打一顿。”

“我不去。”徐亦觉笑了,“老武,你这人挺可怕的,记仇记得厉害。俗语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的庙是自己拆的,你打外来和尚干啥?”

武伯英不吭声,尽着他说。

徐亦觉又道:“都说结发夫妻好,这我也觉得。如今成了这样,马前泼了水,破镜难重圆,根本不可能了。就算你能把沈兰夺回来,又把侄小姐怎么办?干脆另搭台子另唱戏,人家改嫁郝连秀,你就再娶蒋宝珍,多好的事情!”

“不说这些废话,就说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