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3/8页)

师应山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回陕北会馆吃饭,然后好好睡一觉。”

武伯英又看了他一眼。

师应山长叹一声,语气疲惫:“武专员,和你共事几天,算看明白了。我明白的你都明白,我不明白的你也明白。你说我是老手,实际真正的老手是你,我也没帮上你啥忙。杭局长吩咐我帮你抓洪老五,他死了,我也就帮完了。以后有机会,再共个事最好,没机会也都好自为之。我这几天缺觉,你停车让我下去,坐个洋车回家,好好睡一觉。”

武伯英听出了话外之音,心头一酸,踩死了刹车。师应山被剧烈摇动了一下,赶紧用手撑住车前板。定睛看他正盯着自己,就也平静地看着他,足足互看了好几分钟。

武伯英叹了口气:“你下吧。”

“你是好人,特情系统,能有你这样的人,实在是幸事。”师应山点头,难看地笑了下,开门下车,没有迟滞。

武伯英挂挡开车,缓缓朝前驶动,似乎有些不舍。师应山站在路边,目送巴克汽车渐远,才张手叫了一辆洋车过来。两个惺惺相惜的人就此分手,武伯英最明白,不是谁都愿意蹚这浑水。至于他说那话,不明白的也明白,大了说宣案的纠结反倒因为洪老五之死,剁开了一个死结,理顺了一缕乱麻,真相就在下面。小了说中统林组长尸体被洪富娃扔在了井里,那么宣侠父如果已死尸体不好出城,天气炎热容易发臭也就会被扔在井里。基本可以确定是枯井,如果水井有人取水难免暴露。师应山话只说了三分,他却想到了十分,不免出神。开车最忌讳心有旁骛,一次差点碰了对面来车,两次差点撞了电杆,几次差点剐了路边行人。好在他驾车技术不错,都化险为夷,有惊无险。

武伯英回到黄楼时,已快到午饭时点,徐亦觉忙完上午的事已经回来了。武伯英进了科长办公室,坐下来问:“中午没饭局吧,一起吃个饭?”

徐亦觉饶有兴致看着他,请吃饭可是头一遭:“去哪里?”

“你定个地方,我请客。”

“因为啥呀?”

“不为啥,请你吃个饭。”

“是不是因为,前一段时间冤枉了我,觉得过意不去?如今刘天章打死洪老五,你肯定不是我收拾了宣侠父,心中惭愧?”

“徐亦觉,我算是看清你和刘天章了,都是人。你们还就真不如我们,见成绩就狗抢屎,见责任就狗咬狗。妈的什么狗屁军统中统,真还不如军特处和党调处。”

徐亦觉挨了骂,更加肯定嫌疑彻底洗清,讪笑说:“老武,兄弟真佩服你,昨天你说洪老五必定露面,今天就真露面了。虽然一露面,就被打死了,毕竟还是露面了。”

“我看你确实不如刘天章,姓林的失踪,他天天想着报仇。而宣侠父一失踪,你赶紧让丁一去商州做戏,你对手下还真不如他,一看就是你的馊主意。”

“咳!不是没公开嘛,还说这些干啥。丁一愿意嘛,我们四科内部的事,你就甭管了。你上任,四科还没请客。要不这样,中午算四科欢迎你,我来请客。”

武伯英缓和下来:“不要人多,就是你我,说说话。”

徐亦觉有些兴奋:“好,就你我。”

“你想个好地方,我先去蒋主任办公室一趟,汇报个事情。”

“甭着急,先吃饭,你和刘天章是一事吧?甭去了,他比你早一步,已经去了。你俩撞上,多不方便。饭后午休完了,你再找主任,让他恶人先告状去。”

徐亦觉找的吃饭地方,果然是个好地方,北院门的回民馆子。这里离繁华的新城不远,却够僻静,夏天炎热,很少有食客来吃燥热上火的牛羊肉,无有包间,找个角落,也是谈话的好去处。几个凉菜,两碗水盆羊肉,要了半斤烧酒,武伯英推说有痛风不喝,徐亦觉干脆就对着悬胆瓷瓶独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