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男人(第4/10页)

但是很遗憾,东西太多了。

被子旁边的榻榻米只留出一条三十厘米宽的过道,此外全被东西淹没了。有折叠得整整齐齐、用绳子捆扎得十分挺刮像金属块一样的报纸;还有几十册经营类实用书,全都包着书店的包书皮,书脊上写着书名,字写得很好。但是,不知为什么,还堆着好几个装着弹珠的荷包、按不同颜色陈列的迷你汽车模型的盒子。

这些繁杂的物品依照只有主人才明白的某种规律被分类、收纳进袋子或盒子,堆放在榻榻米上,使人联想起没一个观光客前来参观的、门庭冷落的博物馆。留出的过道也是笔笔直的,似乎经过精准的测量。

“这间房的主人,没准是在睡觉的时候发生了某种变故,被救护车运走的吧?”

“是要收拾这里吗?”

行天望着堆放各种各样的空瓶的角落问道。也许是东西太多的缘故,房间里布满灰尘。再看行天的表情,活像一个腹语师,不通过鼻子自不用说,似乎还要尽量不用嘴巴吸气。

“单单就把这个房间给烧了,行不行?”

确实,单单是把垃圾分成可燃垃圾和不可燃垃圾就够费劲的。想到把房间拾掇干净需要耗费的气力,多田也叹了口气。拉开壁柜的拉门一看,挂着西装衣裤、领带、毛衣。可能连毛衣也熨烫过了,无论哪件衣服都是横平竖直。至于衬衫,像是用上了厚纸板剪的模板,全部折叠成了相同大小。

一个有着收集破烂的癖好的人,神经质到了异样的程度。简直就是一个可以用“内里暗藏秩序的混沌”来形容的房间,总觉得轻易不敢碰触。

是啊,这个房间,就好像把人类的心理赤裸裸地展示出来了,多田心想。只收集感兴趣的东西,然后仅仅为了方便自己而进行整理归类。

通常的住家,会有待客用的茶盅或茶杯,有储备的罐头。也有人家会在杂乱无章的搁架上用图钉钉一块掩人耳目的布。可是,在这个房间,你一点也感觉不到这些常识、习惯、在意他人目光的虚荣。买着备用的厕纸及商业街上拿的廉价团扇这一类在哪个家里都会被遗忘在某个角落的东西,也完全没有。

反之,却按照外人难以理解的审美观积蓄着东西。这些数量过甚的物品,如今仿佛从自以为完美的主人的统率下逃脱了,尽情地撒野、叛逆,暴露出这间房的居住者那凄寂的欲望与年华虚度。

总之,不动手,打扫工作就永远结束不了。多田把心一横,戴上了手套,同时也戴上了口罩,因为猜到会面临这种情况。

“首先把杂志搬出去吧!”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里,多田和行天一边同漫天飞舞的细灰战斗,一边干活。

行天双手提着用尼龙绳捆扎的杂志,往小皮卡的货斗来回了好几趟。虽然行天讨厌干力气活,但多田还是强行叫他搬:

“你的肌肉是派什么用场的?”

在这期间,多田把床单抽出来,用它把垫被和盖被裹住扎好。这位居住者虽然神经质,但似乎顾不上晒被子,棉被潮呼呼的挺重。

为了给房间通通风,他伸手去开齐腰高的窗户。锁明明打开了,窗却打不开。不仅窗框是歪斜的,不锈钢的窗帘轨道也生了一层白色锈迹。

死者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啊!难道就是幽闭在窗户也打不开的这样一个房间里,一门心思埋头致力于给破烂玩意儿分类吗?

他放弃了,离开窗户,站在被子搬走后腾出的空间里。他这才发现靠墙摆着一只衣柜,被东西埋没了。多田用脚踢开破烂,望着房内可说是唯一的一件家具。

这是一只竟有多田这么高的漂亮衣柜,但想必不怎么使用,黑色的把手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衣柜前面有一大堆经过整理的破烂,即便想拉抽屉也拉不开吧。活像被杂物覆盖了的这只衣柜,难以窥其全貌,没有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