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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念的肯定不是你。”拉瑞德说。

“等最后一批移民者离开天堂市,我就驾驶星舰飞离了初地,它的状况已经不适合星际飞行了,但无关紧要。我驶上轨道,开始休眠。这一睡就是五十年。”

“像神一样高高在上,”拉瑞德说,“透过万千云层俯视着世界。”

詹森充耳不闻似的继续说:“后来我醒过来,开始着手真正的工作——我从没打算创建理想国,我做的不过是教人们工作、繁荣、施加行为以及承担后果。我还有正事要做,我自己觉得(看上去也是)快四十岁了,但还没有子嗣。沃辛这颗星球,将为我的子孙提供土壤,发展出或许比我更强的天贼能力,拉瑞德。

“于是,我带了些设备,登陆在西河与水之森林之间最浓密的一片区域,不会有高速公路通过——在这个世界拥挤不堪前不会,虽然我猜那也不会太久。我划出一块方圆十公里的区域,用抑制剂标出界限。”

“没听说过这个词。”

“明白。抑制剂会落下一道无形的壁垒,有智力的生命若跨过会很不舒服——鸟儿能飞过去,狗和马会受一点点影响,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我们不会有海豚的困扰——我找了块石头把抑制剂嵌进去,用激光在上面刻下——

沃辛农场

来自星际

碧蓝眼眸

詹森之子

源自此地

这些字。”

“看得出,你打定主意要终结对你的崇拜。”

“我从没起过这个头,这你知道。但我们可以利用一下这个,对不对?每个移民地里都流传着詹森的传奇,那个把星塔带入苍穹,会在某一天降临的人。我只需做一点微调。我去找斯蒂波克家的人,当时加罗已经死了,他的孙子艾恩(Iron)做了当地的市长。我向他们讨了一个地方住,没说我是谁,可他们又不瞎,我的眼睛足以说明一切。消息马上传开了,人们都跑来看我,但我一直没承认是詹森。我在那儿住了六个月,其间给他们讲了一些故事,足以告诉这个世界:将来某一天,我的子孙会到来;我又给了他们一些理由,在认出我的孩子后不会憎恨或杀掉他们。你肯定记得,我有半辈子——好吧,大半辈子——都提心吊胆地怕被识破是天贼而被干掉。

“临走之前,我娶了艾恩的女儿雷恩为妻,带她去了北方的沃辛农场。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我从未提起过‘沃辛’这个名字?我只把农场命名为沃辛,并且只把这个名字告诉了斯蒂波克家族的核心圈子。他们是沃辛守护者,将来如果我的子孙变成了拉达曼德,他们会负责保护这颗星球——这种事大概不可避免,毕竟宿命植于骨髓。

“我带着可怜的雷恩去了沃辛农场,我们生了七个孩子,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可是,拉瑞德,我跟乎姆不同,我是爱孩子们,可我还有更想做的事情,这一点大概像我父亲,或者像杜恩吧。我还有事要做,有东西要学,这些对我而言都比天伦之乐更具价值。你说得对,如你所说:我没有心。”詹森残忍地笑笑,“十年之后——别忘了,对我来说那仅仅是在一年以前——我将开启抑制剂的秘匙交到她手上,教会了她如何使用就走了。我必须弄清楚事情会如何发展,必须知道故事的大结局。我挥别雷恩,并告诫她一点,至关重要的一点:必须等我们的孩子嫁人或娶妻,她才能离开农场;拥有蓝眼的孩子,决不允许踏出农场一步;而没有蓝眼的孩子,一成年必须离开。”

“多快乐的一大家子,”拉瑞德道,“孩子们都是犯人。”

“的确,既残忍又悲惨。我猜他们一定会打破规矩,我的初衷是争取时间,等他们人口壮大后,或许是三四代人,再踏足外面的世界。我断定一定会有人不听话,会偷走秘匙,打开封印。我怎么预料得到他们有多少耐心?或许,他们之所以待了那么久,是因为我给雷恩留下的另一条规矩。我告诉她,在去世前要挑选一个女儿或是儿媳来掌管秘匙,继承她的职责继续守着大门。还记得吗,在我小时候,沃辛家的天赋只在父子之间遗传,我不知道这一点会不会变异,结果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并没有。于是,秘匙由一个女人传递给另一个女人,她们都不是天贼,在家族中的唯一的权力就是秘匙。如此这般,她们传递了一千年。这一千年里,只有具有心灵感应能力的孩子留在墙内;那些没有蓝眼的孩子跨过结界,在附近创建了农场,他们的女儿成了沃辛农场里的妻子。近亲通婚愈演愈烈,天赋加倍再加倍,终于触发了改变:他们变得聪明、易感,同时虚弱、病态,害怕这个世界,对那道无形的结界、对农场中央的那块石头总是过分敏感。我本该预见到这一点的,可我没有。我赋予了他们无与伦比的能力,只有在关于神的梦中才能想象的神奇能力;可我也让他们的心缺少了人性。最终,奇迹不是他们拥有了越来越强大的能力,而是当终于有蓝眼睛的人跨越樊篱时,他们都已经没有人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