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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琳面对文书时也不再有什么触动了,即使他很显然活不过这个晚上。他的嘴唇和舌头上覆盖着褐色的黏液,他不停咳出的清痰里已经夹杂了血丝。她机械地照料着他,心里一片空白。她想,是因为缺少睡眠的缘故,使得我们都麻木了。

第二天早上,洛克发现厨娘倒在小屋前的雪地里,差不多冻僵了,正在咳血。伊芙琳想,这是第9个。

厨娘是个寡妇,没有亲人照顾她,所以他们把她带到庄园宅邸的大厅里,安置在文书旁边。令人惊讶的是,文书虽然已经病得不成人形,但依然一息尚存。皮下出血点现在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的胸部纵横交错着蓝紫色的淤痕,胳膊和腿几乎全黑了。他的脸颊长满黑色的胡茬,胡茬下的皮肤已然蒙上一层黑霾。

萝丝曼德依然无声无息地躺着,脸色苍白,在生死边缘徘徊。伊莉薇丝仔细地照料她,行动间也是无声无息的,就好像哪怕是最轻微的动静、最细小的声响,都会将女孩推进死亡的无底深渊。伊芙琳蹑手蹑脚地在地铺间穿行,而艾格妮丝,感受着房间里凝滞的寂静,彻底抓狂了——她大声哀号,她攀到屏风上,无数次地要求伊芙琳带她去看她的猎犬、她的小马,无数次地要求伊芙琳给她拿东西吃,要求伊芙琳给她讲完那个森林里调皮姑娘的故事。

“后来呢?”她用一种让伊芙琳牙直痒痒的腔调不停追问,“那个姑娘被狼吃掉了吗?”

“我不知道。”在她问过第四遍以后伊芙琳忍不住厉声回答,“去你奶奶旁边坐好!”

艾格妮丝带着轻蔑的神气看着艾米丽夫人。老妇人依然跪在角落里,背对着所有人,她已经那样子待了一整夜了。“奶奶不会陪我玩的。”

“那好吧,去和麦丝瑞玩吧。”

小女孩去了,报复似的疯狂烦扰女仆,五分钟后她尖叫着回来了,指控麦丝瑞掐了她。

伊芙琳等把她们两个都送到阁楼上后,出门去探望坏血病男孩,男孩已经好多了,可以坐起来了。当她回来的时候,麦丝瑞正团在高背椅上,好像睡着了。

“艾格妮丝呢?”伊芙琳问。

伊莉薇丝茫然四顾:“我不知道,她在阁楼上吧。”

“麦丝瑞,”伊芙琳走近唤道,“醒醒。艾格妮丝呢?”

麦丝瑞傻乎乎地对她眨巴着眼。

“你不该把她一个人留下。”伊芙琳爬上阁楼,但艾格妮丝不在那儿;她又去顶室看了看,小女孩也不在。

麦丝瑞已经从高背椅上下来了,正在墙边缩成一团,满脸恐慌。

“她在哪儿?”伊芙琳质问道。

麦丝瑞下意识地举起一只手来护着耳朵,张口结舌地看着她。

“那好吧,”伊芙琳怒叱道,“我会不停打你耳光,直到你告诉我她在哪儿。”

麦丝瑞把脸埋进裙子里。

“她在哪儿?”伊芙琳抓着女仆的胳膊把她揪起来,“你应该好好看着她,那是你的责任!”

麦丝瑞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别嚎了!”伊芙琳喝道,“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她推搡着女仆朝屏风走去。

洛克进来了,问道:“怎么了?”

“是艾格妮丝,”伊芙琳说,“我们得找到她。她不见了。”

洛克摇摇头:“我没看见她,她也许正在某间外屋里。”

“马房,”伊芙琳松了一口气,“她说过想去看她的小马来着。”

“艾格妮丝!”伊芙琳在弥漫着马粪味的黑暗中叫道,“艾格妮丝!”小马发出嘶鸣声,想从马厩里挣脱出来。“艾格妮丝!”她查看着每个箱子和食槽的后面,每一处小女孩可能躲藏的地方,或是睡着的地方。

她可能在谷仓里,伊芙琳想着,走出马房,举起手来挡住眼睛免受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洛克正从厨房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