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跋涉 6 练习(第2/5页)

“我看你倒是很享受呢,”她说道,“至少这次你不再无精打采。过去几个星期你都没有此刻这般精神奕奕。”

我不禁怀疑这是不是真的。每掌握一个动作,感觉这些招数越来越熟练,确实有一种满足感。但与此同时,我又因为把别人刺得头破血流的想法而感到厌恶。行动和后果真能分得很清楚吗?进攻的招数不允许拖泥带水,犹犹豫豫,必须毫不含糊,干净利落。整个上午我们都在重复这些动作,一次一次又一次。这种感觉十分舒服,就像咬指甲一样,这种无意识的动作能够缓解情绪,不过当我咬指甲时,最后只会造成手指破皮疼痛。而佐伊教给我的这些重复动作则会让别人伤筋断骨,头破血流。在某个地方,死者的孪生亲人也会流血致死,而正是我持刀的手造成两个人不幸身亡。

佐伊恢复了战斗姿势,等着我做出同样的动作。

“如果你不加以练习,那就毫无意义。”她说道,“只有勤奋苦练,你才能在意识到需要动手前,匕首已经握在手里。这种感觉必须无缝衔接,这样才能变成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我见过她和派珀出手战斗,他们的身体动作流畅,并非有了想法才行动,而是行动本身已不用经过思考,变成一种本能。她说得没错,战斗本身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也清楚,无论佐伊和派珀的动作多么惊人,结果都是一样的,只会造成流血和死亡,苍蝇在黏糊糊的尸体上贪婪吮吸。不过,当他们用刀锋回应这个世界时,我发现自己也很羡慕他们身体所表现出来的坚定不移。

到了午后时分,我们终于停下来。

“够了,”她说道,这时我刚刚挡下她最后一击,“你已经累了,这种时候就会犯愚蠢的错误。”

“谢谢你。”我说着把匕首插回腰带里,冲她微微一笑。

她耸耸肩。“让你有机会可以避免更多麻烦,做出改变,这符合我的利益。”她说着已经走开了,就像一扇门,在我面前砰的一声紧紧关上。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从背后叫住她,“你为什么一直对我拒之千里,教我防身又扬长而去?”

她回头看着我。

“你想让我怎么样?”她反问,“你想让我握着你的小手,给你编辫子?我和派珀给你的还不够吗?”

我无言以对。不止一次,她都不惜赔上性命来保护我。如今抱怨她没有同时献上友爱的我,是不是太小气了?

“我不是故意要进入你的梦境的,”我说道,“我也无能为力。你不知道作为一个先知是什么感受。”

“你并不是第一个先知,我猜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说着扬长而去。

*

两天后的黎明时分,两个吟游诗人不期而至。几小时以前,我们刚在佐伊和派珀熟悉的地方扎好营。这里是一座林木繁多的小山,能够看到路上的动静,附近还有一眼泉水。自从被主事人伏击之后,我们一直谨慎不安,稍有动静就溜之大吉。更糟糕的是,这两天雨就没停过,我的毯子早就湿透了,在背包里沉甸甸地往下坠,背包带蹭得我肩膀生疼。我们到这里时雨已经变得稀稀拉拉,但所有东西都湿透了,没办法生火。派珀值第一班岗,借助破晓时分的朦胧光线,他看到两个旅人正从大路上走来,跟我们来的方向恰好相反。他把我们叫过去。我已经在树林中找了个隐蔽之地,裹上毯子了,佐伊则刚打猎回来,腰带上挂着两只刚死没多久的野兔。

从山上望去,新来的人仍是路上的小点,但我们已经听到音乐声。等他们走得更近些,透过稀薄的晨雾,我们能看到其中一人正用手敲着她身旁的鼓,奏出他们前进的节奏。另一个长胡子的男人拄着根木杖,一只手拿着口琴举在嘴边,边走边吹出断断续续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