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重围 14 开拔(第3/7页)

我猛然向后退去。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问。

“什么都不想要,”他的两道眉毛聚拢到一起,“我见过你因幻象苦苦挣扎的样子,我清楚你看到赞德现在的样子很不好受。我只是想安慰你。”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告诉他,安慰对我来说并没有用。命运想将破碎的人生强加给他,却被他断然拒绝,然而我在某种程度上早已破碎不堪,他根本无法理解。如果把我切开,从里面冒出来的将是熊熊烈火,以及吉普在水缸中的幻象,还有吉普掉在发射井地面上的情景。有些事情,已经永远无法修复。

我转身离开,只留他一人在山坡上,四周是山脉崩塌形成的乱石。

*

我们花了一周时间才到达新霍巴特。一开始我们穿过阿尔法领地,但西蒙的侦察兵让我们成功避开了阿尔法村庄和巡逻队。我们主要在夜间行动,直到抵达新霍巴特南边荒芜的平原地带,这里已经没有阿尔法人居住,我们才在白天进发。平原上呼啸的寒风非常猛烈,吹得我双目红肿,嘴唇干裂。这里只生长着高高的铁线草,我们刚一走过,脚印就被大风吹得了无踪迹。冬天已经开始在这片大地上扎下了根。

我们穿过名叫特怀福德的小镇,点起篝火,浓烟袅袅升上天空。在我们的帐篷里,赞德紧挨着佐伊和派珀睡在他们中间,随着寒风一起呜咽。我没有睡着,但并不是因为他的呻吟或者低语,而是由于他思想的冲击。当我还是个小孩时,曾经有一只蚂蚁爬进我的耳朵眼里,我扭来动去又戳又挖都没能把它弄出来,而且我能感到它在到处移动,它稍微动弹一下,都会在我脑袋里被放大。对我来说,待在赞德身旁的感觉和那时一样。

第二天中午时分,莎莉大声喊派珀过去。她和赞德同乘一匹马,跟在我们身后,两边各有一个卫兵。听到她的喊声,我们赶紧调转马头骑回去,却没看到埋伏的迹象,也不像有什么灾祸,只有赞德一如既往神情恍惚,莎莉在他身后握着他的双肩。

“再说一遍。”她对赞德说。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们身下的马在原地打转,仿佛赞德的焦虑感向下传递到了它身上。

“再说一遍,”莎莉重复道,“告诉派珀你刚跟我说了什么。”

赞德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莎莉转向派珀问道:“你派去搜寻方外之地的船都叫什么名字?”

“伊芙琳号和罗萨林德号。”佐伊和派珀异口同声说道。

莎莉微笑起来,脸上的皱纹因笑容而面目全非。“罗萨林德,这就是他刚才说的。”她又抓住赞德的双肩,说道:“告诉派珀,再说一遍。”

赞德看起来很不耐烦,但终于开口了:“我已经说过了。罗萨林德。罗萨林德号回来了。”

无论我们怎么劝慰,他都不肯再多说一句,但这两句话已经足够支撑我们走完当天剩下的漫长路程。西蒙没有承诺什么,只低声说如果我们能解放新霍巴特,他将重新考虑派更多战士去无望角,寻找那两艘船。我理解他并不情愿。那两艘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消息,而且冬季风暴即将肆虐海面,单靠赞德几句结结巴巴的话并不能证明什么。

尽管如此,那一天以及第二天,我骑在马背上一直想着赞德的话,像呵护鸟蛋一样珍藏在脑海之中。罗萨林德号回来了。

*

抵达沼泽地带后,严寒带来的问题变得更加严重。如果我们能够从容不迫地小心前进,或许可以避开最深的泥潭,但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有时需要花上大半天牵着马穿过齐膝深的水坑。莎莉从未抱怨过,但到了晚上,当我们用半湿的芦苇生起篝火,挤成一圈围在火堆旁,我能看到她用双手努力捧住口粮,已经被冻成难以下咽的硬块。我同时注意到,派珀下巴上的肌肉因战栗而绷紧,佐伊则将袖子拉下来盖住已冻成蓝色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