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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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科万岁!”秦允蓓快乐地舞起双臂,蹦上了前往郑州的绿皮火车,转身朝不远处拖着两只大行李箱吭哧吭哧的免费搬运工频频招手:“快点快点!”

郑能谅叫苦不迭:“大小姐,你当我是铁道游击队呐,人游击队追火车也没带这么多行李的啊。”

秦允蓓咯咯直笑:“谁叫你平时缺乏锻炼啊,这就叫头脑发达、四肢简单。”

“猩猩四肢头脑都不简单,你咋不带只猩猩去旅游?”郑能谅总算进了车厢,一抹湿漉漉的额头,反唇相讥道。

秦允蓓一边掏出手绢给他擦汗,一边继续开玩笑:“咳,猩猩不是太黑了嘛,又没有酒窝,还不会写诗,只好用你将就一下咯。”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沿途大多是又黑又长的隧道和草木稀疏的黄土丘,望着这单调荒凉的风景,听着耳机里似山泉般轻灵明快的《Holiday》,郑能谅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逸起来。

一开始,秦允蓓还家长里短地找话题,却见他又是听歌又是出神的,便嘟了嘟嘴,伸手轻轻拽下他右侧的耳机线,戴在自己耳朵上,一听就乐了:“咦,这不是我送你的那张专辑吗?”

郑能谅把口袋里的随身听摆在桌上,脸依旧朝着窗外:“你那古董级的唱片要用老式留声机才能听,能带上火车?再说我也舍不得呀。这是十几块一盒的翻录磁带,曲目都和唱片上一样的,早就买了。”

秦允蓓更加高兴了:“看来你很喜欢呀。”

郑能谅转过头来:“对了,你之前怎么想到送我这的?”

秦允蓓做了个鬼脸:“刚好那几天一个国外的朋友寄来的,很好听,我就想,你这样的男生应该都会喜欢吧。”

“我这样?什么样?”

“傻样。”

“哦,”郑能谅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又把目光折向窗外,头靠着玻璃,悠悠道,“那就好好听吧。”

秦允蓓的聊兴刚被这个话题撩起,岂肯半途而废,正要奋起直追,忽然听见耳机里传来一串和风细雨般的低吟,顿时被这股以柔克刚的力量软化。郑能谅也醉心其间,手指跟着节拍轻轻敲击桌面,“beebeebeebeebeebee……”

秦允蓓会心一笑,从包里取出《瓦尔登湖》翻了起来,这是郑能谅上车前给她推荐的读物,不是投其所好,也并非因材施教,而是死马当活马医,他知道她是个静不住的姑娘。果然不出所料,她目录还没看完就睡着了。

宝贵的安宁总是持续不了太久,因为每当列车停靠站台的时候,它都会被铺天盖地的噪音赶到九霄云外。好客的小贩们早已在站台上严阵以待,列车还未停稳便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朝车窗里塞水果、茶叶蛋和矿泉水,热情程度不亚于当年淮海战役推着小车支援前线的群众们。不同的是,小贩们可不义务劳动,所有商品的价格介于超市零售与列车供应之间,买了觉得有点贵,不买发现列车上的更贵。

只要小贩们吆喝得够卖力,总有乘客忍不住会出手;只要一个乘客先出手,就能带动周围一大波人的消费;只要列车一启动,小贩们就会露出比卖掉了垃圾股的股民更轻松的笑容;只要备齐了专治腹泻的特效药,乘客们便可开始尽情地享用“美食”了。

郑能谅的肠胃功能一般,也没有准备腹泻药,所以一路都没搭理这些小贩。可路程还没过半,他就惊讶地发现二人自带的粮食储备已经被秦允蓓单枪匹马尽数消灭。秦允蓓还理直气壮地把责任推到他身上:“都怪你啊,又不陪我聊天!不聊天我当然要吃东西了啊,总不能让嘴巴闲着。”

郑能谅刚要反驳,忽然想起在一档野外求生节目中看到的生存法则——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要尽可能地保存体力,于是果断地放弃了和她理论。考虑到接下来还要跟饥饿对抗数个小时,他又果断地进入了梦乡。到终点之前,他被秦允蓓吵醒三次,其中两次是她要上洗手间,让他看住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