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2/4页)

但今天是特地被父亲叫来,不论代助心中是否情愿,都得跟父亲见上一面。他跟平时一样,直接从边门的玄关走进日式客厅,难得看到哥哥诚吾正盘腿坐在那儿喝酒。梅子也在一旁陪伴。哥哥看到代助便说:“如何?喝一杯吧?”说着,拿起面前的葡萄酒瓶向代助摇了摇。瓶里还装着不少酒。梅子拍了一下手掌,命人取来酒杯。

“你猜,这酒已经多久了?”梅子说着帮代助倒满了一杯。

“代助怎么会懂?”诚吾说着望向弟弟的嘴边。代助喝了一口,放下酒杯。点心盘里放着薄薄的威化饼,是用来代替下酒菜的。

“味道非常好哇。”代助说。

“所以说,叫你猜猜年份呀。”

“有些年份了吗?居然买了这么好的东西。等一下我回家时带一瓶回去哦。”

“抱歉,只剩下这瓶了。还是别人送的呢。”梅子说着,走到回廊上,拍掉落在膝上的威化饼屑。

“哥哥今天怎么回事?看来很悠闲嘛。”代助问。

“今天在家休息。最近实在太忙了,真叫人受不了哇。”诚吾拿起一根已经熄火的雪茄塞进嘴里,代助把身边的火柴划燃了,帮诚吾点火。

“我看阿代你才是悠闲得很呢,不是吗?”梅子说着,又从回廊走回座位。

“嫂子,您去过歌舞伎座了吗?还没去过的话,快去看看吧。很有意思呢。”

“你已经去过了?真不敢相信哪。你也真是够懒散的。”

“懒散可不行哟。这样会影响学业的。”

“你就会强迫别人,也不管对方心里怎么想。”梅子说完转眼望着丈夫。诚吾的眼圈红红的,“噗”的一声从嘴里吐出雪茄的烟雾。

“你说,对吧?”梅子追问道。诚吾一副嫌烦的表情,把雪茄夹在两指之间。

“你要趁现在多念点书,以后万一我们穷困了,你还能帮我们一把,对吧?”诚吾说。

“阿代,你去当演员吧?”梅子向代助问道。代助没回答,只把酒杯往嫂嫂面前一放。梅子默默地拿起葡萄酒瓶。

“哥哥,刚才你说最近忙得不得了……”代助重新提起先前的话题。

“哎哟!简直忙坏我了。”诚吾边说边横躺身子。

“跟日糖事件有关吗?”代助问。

“跟日糖事件倒是没关系,但我还是忙得要命。”哥哥的回答永远都不会比这更详细。或许他是真的不想说得太清楚,但是听在代助的耳里,却觉得哥哥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才会懒得多说两句,而代助也就能轻松地继续聊下去。

“日糖这下可糟了。弄成那样之前,难道就没别的办法吗?”

“是呀。世上的事情,很难预料啦……对了,阿梅,你去吩咐直木,今天得让赫克特运动一下。他胃口那么大,整天只知睡觉,对身体可不好。”诚吾一面说,一面不断用手指摩擦着困倦的眼皮。

“我该进去听父亲教训了。”代助说着又将酒杯伸向嫂嫂面前。梅子笑着帮他斟了酒。

“要谈你的婚事?”诚吾问。

“嗯,我想大概是吧。”

“我看你还是娶了吧。何必让老人家这么操心呢?”说完,诚吾又用更明确的语气补充道,“小心点哦。现在那儿有点低气压呢。”

“不会是最近忙着奔走的那事吹来的低气压吧?”代助起身时又追问道。

“谁知道哇。照这样看来,我们跟那些日糖的高官也差不多,说不定哪天会被抓起来呢。”哥哥依旧躺着说道。

“别乱说呀。”梅子斥责道。

“所以说,低气压还是我的游手好闲带来的吧。”代助笑着站起身来。他顺着走廊穿过中庭,来到里屋,看到父亲正坐在紫檀木桌前读着一本中国古书。父亲喜欢欣赏诗词,闲暇时经常捧读中国诗人的诗集。但有时,父亲读诗也可看成他心情不佳的征兆。每当遇到这种情形,就连哥哥那么感觉迟钝的人,也知道最好不要靠近父亲身边。若是不得不跟父亲碰面,哥哥就会拉着诚太郎或缝子一起去。代助走到回廊边时,也突然想起这件事,但又觉得不必那么麻烦,便直接穿过日式客厅,走进父亲的起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