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中医(第3/7页)

我大喊道,怎么会有人给一个流浪汉下毒,太狠心了!也许是声音大了一点,很多周围的乘客转头望着我,于是我潇洒的甩了甩我的中分,一副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的样子。师傅说,也不是被人下毒,而是踩到了毒虫。师傅说,二十年前的昆明还没有建设到如今的地步,城市里的自然环境保护得比较好,而云南本身就是比较多虫豸的地方,所以很多家庭都自备了虫毒的药品,而陈老板的店也是位于郊外,属于农村了,虫蛇在夏天的时候自然就更多。本身虫毒并不难解,对于很多中医来说更是容易,可是任何毒物一旦毒性存在久了,就很麻烦了。

师傅说,云南蛇虫较之其他地方相对多一些,很多毒物如当年让人闻风丧胆的武夷山竹叶青,中者必死,而现在,只要就医及时,大多都能治愈。我问师傅,竹叶青不是茶叶吗,怎么会有毒,师傅说,有种毒蛇,也叫竹叶青,剧毒。我哦了一声,师傅接着说,而当时陈老板收留的那个流浪汉,说来也奇怪,他中的虫毒,是一种我们喊“土狗”的虫子,也就是蜱虫,本身属于跳蚤那类的,是个寄生昆虫,蜱虫全国都有,但是云南的蜱虫很多都是带毒的,那取决于它的寄主。如果寄主本身就是毒物的话,加上它自己的毒,这就比较难解了。陈老板当时检查了流浪汉的脉象以后,就撩起他的裤脚来看,发现流浪汉的足腕的地方,有乌黑的一大片,而且肿得很高,连皮肤上的毛都全掉了,鼓鼓的好像是吹胀了的气球,表面还是光滑发亮的那种。

我联想着师傅说的情况,不由得一身鸡皮疙瘩,要知道,本人一生最痛恨的,就是虫子。当昆虫的足数量超过4只的时候,我就会很害怕。这跟怕蟑螂不一样,蟑螂本来我是不怕的,我甚至手持拖鞋和它们决斗过。直到有一天一只蟑螂飞到我的鼻梁上,这才害怕了,因为在那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蟑螂还会飞。师傅接着说,陈老板本身医术非常精湛,在当地也算是名气比较大的中医了,看到这样的疑难杂症,就跟个瘾君子见到注射器一样兴奋。于是那几天他闭门谢客,专心研究治愈流浪汉的对策,为此试了无数种方法,配过很多剂药,但是最多也就只能暂时缓解病情,随后复发得却更严重。

眼看着那个流浪汉一天比一天更衰弱,神志越来越不清楚,陈老板才有了巨大的挫败感,但是那终究是一条人命,不管是不是流浪汉。昆明当地也有巫医,但大多都是些几把刷子的货,这才找到我师傅。师傅说,当初陈老板找到我的时候,他还以为我是一个巫医,直到我告诉他,我不从医,只管送命之后,他才突然察觉到,这次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师傅也是个热心人,但是师傅也没有办法救这个流浪汉,于是他们俩商量着,是不是能够把这个流浪汉送到大医院里去。可是当时70年代的环境下,文革还没有结束,满世界都充斥着伪批判主义的愚昧人群,而稍有条件的正规医院,也大多都是部队直属的医院。陈老板想尽办法和我师傅一起把流浪汉送了进去,却被告知这种医疗是徒劳的,因为已经耽搁了太长时间了,换成一般人早就死了,还多亏了陈老板当时的一些治疗,拖延了些时间。不过医院对陈老板和我师傅说,这种病患,你留在医院里也是在等死,还是通知民政机构,让他们找收容站接回去吧。师傅对我说,当时那个医院的医生说,去了收容所,就算是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师傅告诉我,当时医院说找收容所的时候,他和陈老板其实就料想到,这个流浪汉如果进了收容所肯定没几天就得死,与其让一个生命就这么拖死,还是自己领回去继续中医治疗吧,就算是效果甚微,就算是最终难逃一死,人生在世,本来时间就不多,对于一个流浪汉而且是精神有问题的流浪汉来说,每多一天,他记得的却都是些美好。于是他和陈老板趁着医生换班的时候,就偷偷把流浪汉给带走了,回到陈老板自家的中药铺,一面用药物保命,一面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