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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林肯这哥儿们是说到做到的人。我怕他为了我们惹出什么麻烦,便说:老林,这事就算了,是我们不想再拍戏了。

林肯见我这么说,便也消了气,有些愧疚地望着我和彩妮说:等以后有机会给你介绍一个好导演,真正玩艺术的。

我和彩妮听了这话,都挺感动,我心想,不知老林是不是真认识那些真正的导演。

我们正在屋里说着话,房东来了。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房东不住在这里,住在靠动物园附近的楼房里,这里的房子是他的私人财产,他搬走后,房子便租给我们。

房东不经常来这里,每两月才来一次,他来是为了收房租的。林肯和房东挺熟,我住在这里是林肯向房东打了保票的,我的临时居住证也是林肯求房东帮助办的。

房东没见过彩妮,他认真仔细地打量了半晌彩妮,林肯先醒悟过来马上说:她是画家的爱人,刚从老家来。

房东似乎松了口气,审视地看着我说:在北京可不能乱来。

我忙说那是,那是。

林肯说我的朋友怎么能会乱来呢,这里有我,保准不会给你找麻烦的。

房东说这就好。

我一见房东心里就慌了,我本想过几天到外面找点活做,挣几个钱把这两个月的房租付了,没想到房东这个月来得这么早。几天前我兜里还有几个钱,可就在前几天,我买了一些颜料和画布,兜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林肯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冲我摆摆手,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数了数交给房东说这是我们俩的房钱。

房东抓过钱,又打量了一番房间,看一眼我和彩妮说可不敢干违法的事,说完便走了。

我们送走房东,我感激地拍一拍林肯的肩膀说:你真够哥儿们,等过几天,我找点活做,挣了钱就还给你。

林肯说:这话你就见外了不是,有你大哥吃的,就有你们吃的,咱们都是在外面混世界的人,帮人一把,这算啥事。

我了解林肯,林肯在外面闯荡也不容易。林肯几年前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专门写文化味挺足的东北风情的小说。没想到几年前母亲得了癌,林肯是个孝子,他不忍心看着母亲眼睁睁地就那么死去。他带着母亲跑长春、去沈阳,为母亲治病,最后又把母亲送到了北京解放军301医院,母亲是在301死去的。母亲死了,留给他的是一大堆借债,足有几万元。那时,他已经结婚,而且有了孩子。母亲死后的那些日子,讨债的人络绎不绝。林肯的老家在东北长白山脚下的农村,农村人手里没多少积蓄,林肯给母亲治病的钱大都是从乡邻们手里东拼西凑借来的。林肯望着这些和自己同样愁眉不展的乡邻们,自己也不清楚应该怎样还上这些借债。那时,他决定做生意。他伙同几个人一起下了广州,搞了一次服装批发,回来才发现被骗了个底掉,半车皮的服装全是假冒产品,30元一件买来的,10元一件卖出去都没人要。一分没挣不说,又赔了几万元。那些日子林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后来一个作家朋友给他出主意,写点通俗的东西卖钱吧。经朋友介绍,他闯荡到了北京,开始给小报和刊物编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林肯半个月写稿,半个月在外面充当掮客。他把每个月挣来的钱如数地寄到家中,让老婆还债。林肯来北京三年了,从没回过家,老婆孩子也从来没来过。他舍不得来往路费。

那是我刚来这里不久林肯含着眼泪对我说的这一切。那一次林肯喝着二锅头,有些多了,他抹一把眼泪气愤地说:艺术是什么?是婊子,那是有钱人玩的。咱们算什么,咱们也是婊子,是让钱玩的。他说完便抱住头呜呜大哭,剩下的半瓶二锅头酒洒了一地。

我理解,林肯外表挺刚强的一个汉子,内心里有很深的苦处。我流浪到北京很高兴能认识林肯这样的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