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的爸爸(第3/4页)

他们走到一所非常洁净的白色小房门前。

“到啦,”孩子说,接着又叫了一声:“妈妈!”

一个女人走出来;工人立刻收敛笑容,他一眼就看出,同这个面色苍白的高个儿姑娘,是绝不能开玩笑的:只见姑娘一脸正色,立在门口,似乎不准男人跨进门槛,走进这个她已经被男人骗过一次的房屋。于是他怯阵了,摘下鸭舌帽,结结巴巴地说:

“喏,太太,我把您孩子送回来了,他在河边迷了路。”

西蒙急不可待,扑上去搂住母亲的脖子,刚开口说话就又哭了:

“不是迷路,妈妈,我想投河,因为其他孩子打我……打我……因为我没爸爸。”

年轻女子满脸烧得通红,心头有如刀绞,她紧紧搂住儿子,眼泪止不住簌簌往下流。那人站在一旁,也为之动情,一时不好走开。不料,西蒙突然跑过来,问他:

“你愿意做我爸爸吗?”

一阵冷场。白朗绍特大姐倚着墙,双手按在胸口,沉默不语,忍受着羞耻的折磨。孩子见那人不答应,又说道:

“您若是不愿意,我还要去投河。”

那工人便把这事儿当做笑谈,笑着答道:

“好哇,我非常愿意。”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又问道,“等别人再问起来,我好回答他们。”

“菲力浦。”那人回答。

西蒙沉默了一会儿,要把这个名字刻在脑子里,然后才心满意足,伸出手臂,说道:

“好吧!菲力浦,你是我爸爸了。”

那工人把孩子举起来,突然亲了他两边的脸蛋儿,随即大步流星匆匆走开了。

第二天上学,迎接西蒙的又是一阵嘲笑。放学的时候,那个大孩子又要故伎重演,可是西蒙像投石子似的,将这句话劈头甩给他:“我爸爸,他叫菲力浦。”

周围的同学都高兴得狂呼乱叫:

“哪个菲力浦?……什么菲力浦?……菲力浦,算个啥呀?……你那个菲力浦,是从哪儿弄来的?”

西蒙不再答理,他怀着不可动摇的信念,以挑战的目光注视他们,宁愿皮肉吃苦,也不肯在他们面前逃走。还是老师给他解了围,他才回家。

一连三个月,高个子工人菲力浦经常从白朗绍特家门前经过,有时看见她在窗前做衣服,就鼓起勇气上前搭讪。姑娘则客客气气地回答,但始终一本正经,不苟言笑,也绝不让他进屋。然而,他同所有男人一样,总好自鸣得意,以为姑娘同他说话时,脸色往往要比平时红一点儿。

可是,名声一旦扫地,就再难恢复,动辄遭人非议;尽管白朗绍特处处检点,倍加小心,当地已经有闲言碎语了。

西蒙倒是非常喜欢他的新爸爸,几乎每天忙完了活儿,傍晚都同新爸爸一道散步。他也按时上学,从同学中间穿过时神气十足,根本不理睬他们。

不料有一天,那个带头攻击他的大孩子对他说:

“你撒谎,你没有一个叫菲力浦的爸爸。”

“怎么没有?”西蒙非常冲动地问道。

那个大孩子搓着手,又说道:

“因为,你若是有爸爸,那他就该是你妈妈的丈夫。”

这个推理很正确,西蒙心慌了,不过他还是回答:“反正他是我爸爸。”

“这有可能,”大孩子嘿嘿冷笑,说道,“不过,他还不完全是你爸爸。”

白朗绍特的儿子垂下头,他边走边想,去菲力浦干活的地方,卢瓦宗老头的铁匠铺。

铁匠铺就像完全被树木遮住,里面很暗,只有大炉子的红火光一闪一闪,映照五个赤臂打铁的铁匠,而铁砧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那五条汉子站在那里,像满身火焰的魔鬼,眼睛紧紧盯着他们捶打的烧红的铁块,而他们迟钝的思想则随着大锤起落。

西蒙走进去时没人瞧见,他轻轻拉了拉他的朋友。他朋友回过头来,活儿立时停了,所有人都仔细地打量他,就在这不寻常的寂静中,响起了西蒙细弱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