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7/10页)

提糊糊桶的人第三次上台,这一次,连他自己也有些难为情了。他走路的样子有些别扭,下面已经有人在笑他,这使他实在不好意思。这也是打他开始拎糊糊桶以来从未碰到的事情,给一个牛鬼贴标语,竟然要贴三次,只能说明他的无能,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一开始他对这个杨真并没有什么感觉,一个普通的老牛鬼罢了,但现在不同了,他对他结下了私怨!脑子一热,他突然发起狠来,一桶糊糊夹头夹脑倒在杨真身上,然后掏出一大卷标语,七张八条地就往杨真身上扔,把他的脑袋贴得完全盖住,白色的标语带垂挂下来,看上去杨真就像一个白无常。这个出其不意的效果显然使年轻人大为开心,人们禁不住鼓起掌来,赵争争带的头。气氛一下子松弛了下去,现在,刚才那个倔强的老家伙顿时就变成一个跳梁小丑了。

有人突然惊喊:“血!血!”

偌大的会场再一次沉寂,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鲜血。它不是喷涌出来,而是从头部贴住的白色标语后面迅速地渗儒出来的。顿时人们就看到了一朵鲜红的血色花。鲜血顺着标语往下滴,滴成了一条血路,溅成了一幅奇异的图案,像是鲜血在发光!

那个头顶血色花的人,那个被埋在标语中的人,在寂静中猛然迸发出笑声:“哈哈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声嘶力竭,他笑得那么惊天动地,那么拼尽全力,最后变成了呐喊。他笑得被鲜血浸透的标语突然在顶部裂开,露出一张裂缺的嘴来,他再一次哈哈大笑,白色的牙齿,被他在笑声中喷射而出。

台下,突然响起了回声,那是惊恐的尖叫,先是一声,然后是一片。胆小的姑娘们终于撑不住了,开始叫喊着往外跑。赵争争也吓住了,这个杨真,第一次超出了她的批斗的经验之外。

当笑声再一次推向极致的时候,所有翻在杨真身上的标语突然全部脱开,它们就像一件血衣,沉重地落在了杨真的脚下。那个血人睁开眼睛,眼睫毛上都挂着血珠,他直愣愣地看着会场,终于,缓慢而沉重地轰然倒下。

吴坤赶往赵争争处时,杨真还没被送往医院,他孤零零地躺在台上,身下一摊鲜血。一群年轻人正在讨论是让这死不悔改的花岗岩脑袋死掉,还是送去抢救。吴坤赶到现场,一看杨真的样子,二话不说,走到赵争争面前就是一个耳光。这个耳光把所有在场的中学生都给打愣了,赵争争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吴坤一挥手,急救车就把杨真送往了医院。

这头杨真还在急救室里抢救,那头警报又来,杭派已经包围了医院。吴坤还没有走出医院门口,就被杭得茶堵在了楼道上。他们两人怒目而视,各不相让,在楼梯上僵持数分钟之后,杭得茶突然冲了上来,狠狠地撞了吴坤一下,就擦身而上,直奔急救室。

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杨真,杭得茶更下了非把他夺回来的决心。这些天来为了杨真,他一直没有好好睡觉。他每天都在想着、交涉着把杨真先生从上天竺解救出来。但对方看守得很紧,布朗已经去侦察过好几次了。有一天他成功地让迎霜朝那间屋子的窗口扔进了一个废弃的牙膏壳,他们的秘密文件就在牙膏壳里。过了一会儿,那个牙膏壳又被扔了出来,布朗把它带回了家交给得茶。得茶看了之后,说:“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把杨真先生救出来,否则他会很快被转移的。”布朗说:“我发现吃饭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在外屋看守着,难道我们不可以想办法让那两个人滚开?”得茶问他有什么锦囊妙计,布朗说:“那还不简单,天竺山里现成就有一种漂亮的毒蘑菇,我可以采来送给他们,让他们当菜吃,不到十分钟,他们就会不省人事。夜里杨真先生只管自己走走出来就行了,我们在外面用一辆车接他,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