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七章(第2/5页)

“警长,”阿迪克斯继续说道,“你说她伤得很重,究竟是什么情况?”

“怎么说呢……”

“描述一下她的伤势就好,赫克。”

“哦,她头部周围全都是被殴打留下的伤痕。胳膊上已经出现了瘀肿,事情发生在三十分钟以前……”

“你是怎么知道的?”

泰特先生笑了一下。“对不起,那是他们告诉我的。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到那儿的时候,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一只眼睛眼圈发黑。”

“哪只眼睛?”

泰特先生眨了眨眼,用手指拢拢头发。“让我想想。”他轻声说着,抬起头望着阿迪克斯,好像是觉得这个问题很幼稚。“你想不起来了吗?”阿迪克斯问。

泰特先生指着自己面前五英寸处的一个隐形人说: “是她的左眼。”

“等一下,警长,”阿迪克斯说,“是她面对你的左边,还是她和你面朝同一方向的左边?”

泰特先生答道: “哦,那就应该是她的右边了。是她的右眼,芬奇先生,我现在想起来了,她那半边脸伤得比较严重……”

泰特先生又眨了眨眼睛,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他扭过头去看汤姆· 鲁宾逊;仿佛是心有灵犀,汤姆· 鲁宾逊也抬起了头。

阿迪克斯也悟出了什么,他站起身来,说: “警长,请再重复一下你刚才的话。”

“我刚才说,是她的右眼。”

“先停一下……”阿迪克斯走到法庭书记员桌前,对着那只正在狂写不止的手弯下了腰。那只手停住了,把速记簿往回翻,接着法庭书记员念道: “‘芬奇先生,我现在想起来了,她那半边脸伤得比较严重。’”

阿迪克斯抬头看着泰特先生。“请再说一遍,是哪边,赫克?”

“是右边,芬奇先生,不过她还有别的伤——你想听我说吗?”

阿迪克斯似乎正打算转到下一个问题,不过他沉吟片刻,说道: “好吧,她还有什么伤?”在泰特先生回答的同时,他扭头看了看汤姆· 鲁宾逊,好像在说,这是他们原先没敢指望的。

“……她的两只胳膊上都有瘀青。她还给我看了她的脖子,咽喉处有明显的指印……”

“喉咙周围一圈全都有,还是只有脖子后面有?”

“我看是整个一圈全都有,芬奇先生。”

“你确定?”

“是的,先生。她脖子很细,任何人都能一把掐住……”

“警长,请你只回答‘是’或者‘不是’。”阿迪克斯冷冷地说。泰特先生陷入了沉默。

阿迪克斯坐下来,朝地方检察官点了点头,地方检察官转而对法官摇摇头,法官又向泰特先生点了点头,于是他动作僵硬地站起身,走下了证人席。

楼下的观众脑袋转来转去,鞋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噪音;婴儿们趴在大人肩膀上;还有几个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出了法庭。坐在我们身后的黑人发出一阵阵窃窃私语声。迪尔问塞克斯牧师,这是怎么回事儿,塞克斯牧师说他也不知道。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那么沉闷无趣:没有人大发雷霆,双方律师之间没有唇枪舌剑,也没有出现戏剧性场面,这似乎让所有在场的人大失所望。阿迪克斯一派温和地进行辩护,好像他经手的是一桩所有权纠纷案。凭着把狂暴的大海平息下去的无穷力量,他可以把一起强奸案变得像布道会一样枯燥乏味。我脑海中那些可怕的记忆全都消失了——熏人的酒气和猪圈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睡眼惺忪的男人们一脸阴沉,还有夜空中传来的沙哑声音: “阿迪克斯,他们走啦?”——这一切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噩梦随着天光大亮一去不复返,一切都会好起来啦。

所有的观众都跟泰勒法官一样轻松,只有杰姆例外。他的嘴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很耐人寻味,眼睛闪烁着愉悦的光芒,言语中还提到了“加强证据”之类的字眼儿,这让我更加确信他是在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