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维拉斯县驰名的跳蛙(第2/4页)

“这个斯迈利有一匹牝马,小伙子们管它叫‘十五分钟驽马’,不过这是闹着玩的,你知道。尽管它走得这么慢,又总是得气喘啦,马腺疫啦,要不就是肺病啦,还有这个那个毛病的,斯迈利倒常在它身上赢钱。他们常常开头先让它二三百码[1],然后算它在比赛。可是到了比赛临了那一截,它总是会激动起来,不要命似的,欢腾着迈步过来啦。它会柔软灵活地撒开四蹄,一会儿腾空,一会儿跑到栅栏那边,踹起好多灰尘,而且要闹腾一大阵,又咳嗽,又打喷嚏,又淌鼻涕,可它总是正好先出一头颈到达看台,跟你计算下来的差不离儿。”

他还有一只小不点儿的小巴儿狗,瞧那样子,你会认为一钱不值,只好随它去摆出要打架的神气,冷不防偷点什么东西。可是只要在它身上压下赌注,它就是另外一种狗了。它的下巴会伸出来,像轮船的前甲板似的,牙齿也龇出来,像火炉似的闪着凶光。别的狗也许要来对付它、吓唬它、咬它、让它摔两三跤,可是安德鲁·杰克逊,这是那条狗的名字,安德鲁·杰克逊从来不露声色,像是心安理得,也不指望有什么别的,另一方的赌注于是一个劲地加倍呀加倍,直到钱全拿出来了,这时候,猛然间,它会正好咬住另外那条狗的后腿弯,咬紧了不放,不只是咬上,你明白,而是咬紧了不放,直到他们认输,哪怕要等上一年。斯迈利拿这条狗打赌,最后总是赢家。直到有一回它碰上了一条狗,这条狗压根没有后腿,因为给圆锯锯掉了,等到斗了好一阵的时候,钱都拿出来了,它要施展最得意的招数了,它这才一下子看出它上当了。这条狗怎么说呢,打个比方说,被诓进门了,于是露出诧异的样子,后来就有点像泄气了,它再也不想打赢了,终于给弄得凄惨地脱了一层皮。它朝斯迈利望了一眼,仿佛说它的心都碎了。这完全是斯迈利的错,不该弄出这么一条没后腿的狗来让它施展招数,它打架主要依靠这一招,于是它一瘸一拐地走了一会儿,躺下死了。它是条好狗,这个安德鲁·杰克逊,它要是活下去,它会给自己扬名的,因为它有本事,它有天才——

我知道它有才,因为它从来没有得到过好机会,可是像它这样在那种条件下能用这种办法打架的狗,如果说它没有才气,那也说不过去。我一想到它最后的一仗,想到打成了那个样子,总是觉得难过。

“唔,这个斯迈利还养了些逮耗子的小猎狗、小公鸡、雄猫,还有形形色色的东西,闹得你不安,你无论拿出什么东西,他都会有跟你那个凑成一对的东西来跟你打赌。有一天,他捉住了一只青蛙,把它带回家了,他说他打算教育它。于是一连三个月他什么事也不干,只管待在他的后院里,教那只青蛙学蹦蹦跳跳。果然不出所料,他也真让它学会了。他只要在那只青蛙背后轻轻戳一下,接下去你就会看见它在半空里打转,像个油炸面饼圈,你会瞧见它翻一个筋斗,也许翻两个,如果它起跳得顺当的话,落下来时四爪着地,稳稳当当,跟猫一样。他让它跳起来去捉苍蝇,并让它经常练习,所以,凡是它看得见的苍蝇,每一次都能捉住。斯迈利说,青蛙所需要的全靠教育,它差不多什么都办得到,我倒也相信他。嗨,我瞧见过他把丹尼尔·韦伯斯特放在这块地板上,丹尼尔·韦伯斯特是这只青蛙的名字,他大喊一声:‘苍蝇,丹尼尔,苍蝇!’你连眨眼也来不及,它就一下子跳起来,捉住柜台那儿的一只苍蝇,又噗的一声重新落在地板上,着着实实,像一团泥巴。它落下来以后还用后脚搔脑袋旁边,若无其事,仿佛它做的就是随便哪只青蛙也会做的,没有一点儿稀奇。你从来没见过像它这样又谦虚又耿直的青蛙,尽管它有那么高的天赋。等到要公公正正肩并肩比跳的时候,它能一蹦老远,让你见过的它的任何同类都比不上。肩并肩比跳是它的拿手好戏,你明白吧;遇到这种情形,斯迈利只要还有一分钱,也会在它身上押个赌注。斯迈利觉得他的青蛙神气得不得了,他也应当觉得自豪,那些走南闯北、哪儿都去过的人全说它压倒了他们所见过的任何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