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谋犯(第2/2页)

“啥?”

“我是说,现在我明白,去年那火车为什么会出轨了……我知道为什么了!”

“您有文化,这档子事内行,大人……天知道,谁明白……您刚才说了一大通道理,可那个看守人也是庄稼汉,啥也不懂,只知道一把揪住俺的后脖领,拖着俺就走……先得说出个理来,再拖人也不迟!俗话说得好,庄稼人有庄稼人的理……您再记上一笔,老爷,他还扇了俺两个耳光,一拳打在俺胸口上。”

“搜你家的时候,又搜出另外一颗螺丝帽……那颗螺丝帽你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拧下的?”

“您是说小红箱子底下那一颗吗?”

“放在哪儿我说不上,只知道又搜出一颗。你什么时候拧下的?”

“俺可没拧,那是伊格纳什卡给俺的。他是独眼龙伊凡的儿子。俺这是说小箱子底下的那一颗,要说院子里雪橇上的那一颗,是俺同米特罗凡一块儿拧的。”

“哪个米特罗凡?”

“米特罗凡·彼得罗夫……您没听说过?他在俺们村编大渔网,卖给老爷们。他得用许许多多这类螺丝帽。算来编一张网得用十来颗……”

“听好了……刑法第一千零八十一条规定:凡蓄意破坏铁路,致使该线路上行驶中的运输工具发生危险,且肇事者明知该行为将造成不幸后果——听明白了吗?明知!而你不可能不知道,拧掉螺丝帽会造成什么后果——该肇事者当判处流放并服苦役。”

“您当然懂得多……俺们是无知无识的人,俺们哪能懂?”

“你什么都懂!你就会撒谎,装蒜!”

“干吗撒谎?您要是不信,问村里人得了……不加坠子只能钓钓欧鮊。赤梢鱼是最次不过的鱼了,没有坠子,就连它也不上钩。”

“瞧你还赤梢鱼赤梢鱼地说个不停!”审讯官微笑着说。

“俺那儿可没有赤梢鱼……俺有时用蛾子当饵,不加坠子,让钓丝在水面上漂,只有雅罗鱼来咬钩,再说那也少见。”

“行了,你给我住嘴……”

这下谁也不吭声了。杰尼斯换着脚站定,瞅着蒙上绿绒布的桌子,使劲儿眨巴眼睛,仿佛面前看到的不是绿绒布,而是红太阳。审讯官很快写着什么。

“俺可以走了吧?”沉默半晌后丹尼斯问。

“不行。我得把你押起来,送进大牢。”

杰尼斯不再眨眼,抬起浓眉,不解地望着审讯官。

“怎么要进大牢?老爷!俺可没有这个闲工夫,俺得去赶集。伊戈尔欠俺三卢布的腌猪油钱,俺得去讨回来……”

“住嘴,别妨碍我办事。”

“坐大牢……要是犯了事,去也行,可是……活得好好的……凭什么?俺又没有偷东西,也没跟人打架……您要是怀疑俺拖欠税款,老爷,那您千万别信村长的话……您一定得问问常任委员先生……他,那个村长,没有良心……”

“住嘴!”

“俺不说得了……”杰尼斯嘟哝着,“村长尽造假账,这个俺敢对天起誓……俺家三兄弟:老大库兹马·格里戈里耶夫,老二伊戈尔·格里戈里耶夫,再就是俺,杰尼斯·格里戈里耶夫……”

“你妨碍我办事……喂,谢苗!”审讯官叫道,“把他押下去!”

“俺家三兄弟,”过来两名强壮的士兵,押着杰尼斯走出审讯室,可杰尼斯还嘟哝个不停,“亲兄弟也不来帮帮自个儿的兄弟……库兹马没有完税,那你,杰尼斯,就得来承担……什么法官!俺东家是将军,可惜死了,但愿他升天——要不他准会给你们这些法官厉害瞧瞧……审案子也得有本事,不能胡来……你哪怕用树条抽我一顿,可是得有凭有据,凭良心……”

(188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