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3/6页)

“是么。”禹明回头看他,满脸讽刺,“我妈走的时候只让我好好长大,没让我原谅你。”

门关上,围过来一些人,有罗主任,有院长,有william,还有病房里的同事。

他听到自己对他们说了一些话,然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他身边,推门进了病房。

他取下脖子上的听诊器,沿着走廊往前走。

脚步如同踏在泥泞中,心口堵着一万种情绪。踽踽独行了这么多年,禹学钧如今重病缠身,但他没觉得释然,只觉得空虚。

迎面有同事走来跟他打招呼,但是他耳朵仿佛被什么所隔绝,只能看到对方在说话,声音离他那么遥远。

走着走着,他看见了舒秦,她坐在长椅上,眼睛里的忧虑藏也藏不住。

禹明望着她的侧影,想起当初在年会上,为了他笔记上的一个小污点,她跑得满身大汗,脚上的泥浆不知不觉甩掉了,他迈步朝她走去,越走越快。

舒秦仿佛感觉到什么,一抬头,忙要起身,禹明已经在她面前蹲下来了。

“回家吧。”

“好。”

到了楼下,路过济仁的那座标志性的雕塑,禹明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他辨认上面的医生宣言,有点走不动了,拉着舒秦坐到台阶上:“歇一会。”

她挨着他坐下,涩然地想,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目睹,她无法理解他的心结有多重。

雪花飘洒下来,冰凉的一片,无声无息,落在禹明额头上,他望着地上渐渐堆积起来的薄薄的那片白,发着呆。

舒秦看他的侧脸,他眼睛是红的,她的心像泡进了盐水里,变得又酸又胀。

“别难过。”她轻抚他的眼皮,吻他的脸,“别难过。”

禹明将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相信命运吗。”

第一次从禹明的口里听到“命运”这两个字,舒秦酸楚地摇摇头。

“我为我母亲做的癌痛项目,第一个患者是禹学钧。”

舒秦鼻根发酸,许久的沉默后,她望着越来越大的雪花:“禹明,忘了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吧。”

“……”

“愿意跟自己和解就跟自己和解,愿意拧着就拧着,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拧着的你,爱上的也是拧着的你。”

禹明喉结滚动,又一片雪花落到脸上,正如舒秦的话语,浸润了心田,十二年了,母亲在以这种方式告诉他,她解脱了。

他握紧舒秦的手,拉她起来:“回家吧。”他比谁都幸运,能遇到这样一个女孩,这回是真的回家了,所有的泥泞都甩掉了,步伐又快又大。

舒秦的爸妈正在做饭,两家第一次正式见面,又是新年。

这顿饭比预定时间晚了几个小时,电梯间遇到顾飞宇一家人,顾飞宇跑在最前面,顾主任和黄教授相互搀扶着在后面快步走。

他们刚得到消息,因为担心禹明,正要往医院赶。

进门的时候,他们忧心忡忡地看着禹明,连一向喜欢说笑的顾飞宇都比平时沉默。

禹明望着满屋子的亲人。

“顾伯伯,黄伯伯,我想请你们做个见证。”

舒秦呼吸急促不敢松手,但她能感觉到,两个人相贴的地方,那种一触即发的紧绷感,消失了。

她抵着他的脊背感受片刻,狂跳的心平静下来:“好。”

禹明盯着禹学钧,点点头没做其他动作。

舒秦试着松开手,挪动步伐,慢慢从后面绕到禹明眼前,仰头看他。

禹明喘息未定,目光却落到她脸上,眼里依旧燃着两小簇火焰,但毁灭性的炽热不见了。

他从悬崖边上回来了。

她镇定地看着他:“我就在外面等你,今天过新年,我们一起回家。”

她无限温柔,禹明喉头如同堵着棉花,“家”这个字眼,在他生命中缺席了十几年,从踏进这间病房那一刻起,他心里仿佛踏过一群脱缰的野马,四肢百骸被打散了,元气到现在未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