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出走(第5/8页)

“真难以想象我们怎么会生活在这个地方!”厄秀拉说。

“就是嘛,”戈珍叫道,“这太可怕了。如果我们住在现在这个环境中我们会成为什么样子?”

“讨厌!”厄秀拉说,“这可真让人讨厌。”

这时她发现壁炉架上燃烧着的纸,那是时髦的包装纸——两个身着袍子的女人像正在燃烧。

她们走进客厅。这里又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气氛。没有重量,没有实体,只有一种被纸张包围在虚无之中的感觉。厨房看上去还实在,因为里面铺着红砖地面,还有炉子,可一切都冷冰冰的,挺可怕的。

两个姑娘六神无主地爬上空旷的楼梯。每一个声音都在她们心头回响。随后她们又走上空荡荡的走廊。厄秀拉卧室里靠墙的地方堆着她自己的东西:一只皮箱,一只针线筐,一些书本,衣物,一只帽箱。暮色中,这些东西在空屋子里显得孤孤零零的。

“一幅多么令人欣慰的景象啊,不是吗?”厄秀拉看着她这堆被遗弃的财产说。

“很好玩儿”戈珍说。

两个姑娘开始把所有东西都搬到前门来。她们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在空屋子中来来回回搬着。整座房屋似乎都回荡着空旷的、虚无的声音。那空旷的房屋在身后发生可憎的颤音。她们几乎是提着最后一件东西跑出来的。

外面很冷。她们在等伯金,他会开车来的。等了一会儿她们又进了屋,上楼来到父母的卧室中。从窗口可看到下面的大路,放眼望去可望到晦暗的夕阳,一片暗红,没有一丝光芒。

她们坐在凹进去的窗台上等着伯金。她们环视着屋里,空旷的屋子,空得让人害怕。

“真的,”厄秀拉说,“这屋子无法变得神圣,你说呢?”

戈珍缓缓地看着屋子说:“不可能。”

“我常想起爸爸和妈妈的生活,他们的爱他们的婚姻,我们这群孩子和我们的成长,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不愿意,厄秀拉。”

“这一切似乎没什么意义——他们的生命,没一点意义。真的,如果他们没有相遇,没有结婚,没有一起生活,就无所谓,对吗?”

“当然,这没法儿说。”戈珍说。

“是的。可是,如果我以为我的生活也要成为这个样子,”

她抓住戈珍的胳膊说,“我就会逃跑。”

戈珍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

“其实,一个人是无法思索普通的生活的,无法。”戈珍说,“厄秀拉,对你来说这不同。你会同伯金一起脱离这一切。他是个特殊的人。可对于一个普通的人来说,他的生活是固定在一处的,婚姻是不可能的。或许有,的确有千百个女人需要这个,她们不会想别的。可一想到这个我就会发疯。一个人首要的是自由,是自由。一个人可以放弃一切,可他必须自由,他不应该变成品切克街7号,或索莫塞特街7号,或肖特兰兹7号。那样谁也好不了,谁也不会!要结婚,就得找一个自由行动的人,一个战友,一个幸福的骑士。找一个在社会上有地位的人,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

“一个多好的词儿呀——幸福骑士!”厄秀拉说,“比说‘有福的战士’要好得多。”

“是的,难道不是吗?”戈珍说,“我愿意和一个幸福骑士一起推翻世界。可是,家!固定的职业!厄秀拉,这都意味着什么?想想吧!”

“我知道,”厄秀拉说,“我们有一个家,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足够了?”戈珍说。

“‘西边灰色的小屋①,’”厄秀拉嘲弄地引了一句诗。

“这诗听着就有点灰。”戈珍忧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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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英国十九世纪诗人D.厄德利。威尔莫特诗《我灰色的小屋》。

她们的谈话被汽车声打断了。伯金到了。厄秀拉感到惊奇的是她感到激动,一下子从“西边灰色小屋”的问题中解脱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