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尘哀(23)(第4/5页)

昭凡绕到他面前,蹲下,那眼神是常年在枪林弹雨中穿行而独有的锋芒。

“我知道你担心花崇,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不敢跟你保证。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特警出身的人,敢拿自己的命去赌,也最珍惜自己的命。他在竭尽所能完成任务,你追踪到的坐标就是他无畏的铁证,他也会竭尽所能活下来,等我们,等你去救他!”

柳至秦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但咬肌在机舱并不明亮的光中隐隐浮动。

片刻,他嗓音沙哑道:“我知道。”

“这一趟你冲上来根本不明智,你应该待在汛野镇,或者干脆回首都,你拿着你的笔记本,可以做更多事。”昭凡顿了顿,“但是我理解你,他们笑你是无情黑客,但谁不知道你多的是情。把战术背心穿上,头盔戴好,手枪如果用着不顺,我给你自动步枪。你既然要进我的队,那你就不再是技侦队员,该穿的装备全都给我穿上!”

柳至秦闭上眼,嘴唇抿成一条线。

光线下,昭凡看见他的眼睑很轻地颤抖。

睁开眼时,柳至秦面前已经没人了。片刻,军机穿过了气流,颠簸程度减轻。他打开迷彩包裹,一件一件将特警的装备换在身上。

机舱里轰鸣阵阵,如地震与海啸擦肩而过,但柳至秦出神地看着昭凡放在他面前的自动步枪,感到耳边的杂音一点一点远去,这么多天以来那些撕扯着他的情绪也渐渐归于平静。

花崇在成为一名刑警之前,是战斗在反恐第一线的精英特警。那时,花崇每日与自动步枪为伴,还时常在狙击步枪的光学瞄准具中搜索目标。

当年在洛城,他追踪恐怖组织头目连烽,险些掉入连烽的陷阱。千钧一发之时,花崇在直升机上,沉稳据枪,子弹破空而来,直射连烽。

那记枪声干脆利落,就像花崇这个人,永远纯粹,永远可靠。

花崇失踪后,他像是被按入了一个不见天日的牢笼。

他无法让自己不去想,花崇为什么要这么做,花崇现在怎么样了,“银河”到底对花崇做了什么。痛苦和愤怒折磨他、扭曲他,而他又必须专注于追踪。

他在沸水里,思绪如同一团乱麻,怪花崇擅自行动,更怪那天夜里,自己没有注意到花崇的细微失常。

现在,他做了他能做的事,想必花崇也已尽力,他正在奔赴花崇,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一种奇异的安宁感让沸水冷却,他好像终于能够静下来捋花崇不告而别的动机。

在和“银河”的博弈上,特别行动队受到上级制约,一直处在非常被动的状态,而且这种被动的状态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工兵”还在行动,不断有无辜者失踪,这是顾允醉催促的信号。

如果只是这样,花崇可能还不会选择冒险。

但是还有他。

他掩饰得再好,骗得过其他所有人,也骗不过花崇。事实上,他就是日复一日承受心理煎熬,多一人受害,他的负担就重一分,上级对他不信任,不敢贸然采取行动,希望以循序渐进的方式再度与R国警方合作。

可他的精神状态不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

花崇是作为一个深思熟虑的警察,一个深情万重的恋人,去奔赴顾允醉的天罗地网。

来到汛野镇后,花崇一定从某些蛛丝马迹中判断出,顾允醉也担心夜长梦多,正在一个地方等着他们。

这个地方就是顾厌枫杀死邢小伟的废楼。

他和花崇,必须有一人去赴顾允醉的约。花崇替他去了。

不,不对。花崇不止是替他去,是判断自己比他更适合去。

但是花崇心中一点私心都没有吗?也不可能,花崇时而浪漫,时而大男子主义,花崇那晚和他碰杯时,看着他微笑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的心突然被揉得很紧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