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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怀镜粗粗翻了一会儿,见文章的素材倒很翔实,文字也干净。心想这恐怕还不是张天奇自己的手笔,他写不出这样的文章,一定是他的秘书班子代劳的。朱怀镜写了多年官样文章,对这类文章早烦透了。但碍着张天奇的面子,不好推脱,就说:“张书记您太谦虚了,这文章很不错嘛!您是直接从事经济工作的领导,掌握着丰富的实际情况,这样的文章学院派学者是望尘莫及的。我相信您提出的观点,在他们都是耳目一新的。我说就这样行了,您一定说我偷懒。那我就拿去学习一下吧。时间上有个要求吗?”

张天奇说:“时间倒很充裕,七月份才答辩,只是要在五月份先交导师看。还有三四个月时间,不急。今天还要麻烦您同我一起去见见我的导师贺方儒教授。这次人大会前一天,我先去拜访了他,偶尔说起您,才知道他当年是您的老师。他对您印象很深刻,很赞赏您。我同他打了快两年的交道了,知道这位先生性格古怪,从不轻易说一个人的好。”

“好吧,我也正好想去看望一下贺教授。”朱怀镜说。他明白张天奇的意思。贺老师是财院的资深教授,现任副院长。凭贺教授治学的认真和为人的严谨,张天奇别想同他建立什么个人关系。可大凡在官场上混惯了的人,干什么事情都想靠某种关系讨个巧。这似乎已成官场人们的思维定势。越是手中有权的人,越不相信世上有摆不平的关系,因此越是有权的人也就越热衷于搞关系。朱怀镜知道贺教授对自己印象好,心里也有些感动。事实上,他调来荆都这么些年,只是在刚来时去看望过他一次。要是在官场,你不常去人家那里走走,就说明你心怀二心了。

这时,张天奇的秘书小唐敲门进来了,同朱怀镜热情地招呼了一声,再问张天奇是不是下去吃饭。张天奇抬腕看看手表,说去吧。

朱张二人并肩走在前面,小唐走在后面,脚步显得拘谨。电梯里面,张天奇同朱怀镜说起县里的人是人非,话语含蓄隐晦,只是两人明白。小唐其实听懂了,就装傻。出了电梯,老远就见有人在打招呼。原来是乌县公安局局长李大根,县广播电视台记者杜述,驻荆办主任熊克光。都是老熟人,彼此握手道好。朱怀镜原是乌县领导,这些人免不了显出恭敬的样子。却还有一个人在旁微笑,朱怀镜觉得他面生。张天奇看出来了,忙介绍说:“哦哦,对了对了,这位朱处长不认识吧?姜永富,乌县的先进私营企业主,人称将军。”

张天奇介绍姜老板的时候,面带微笑,可一介绍完,表情马上严肃起来。朱怀镜觉得张天奇脸上很有戏,耐人寻味。他也就不好太过热情,伸手过去同姜永富握了下,平淡说了你好你好,可心里佩服这人的能量。这几年在乌县你说起姜永富别人不一定知道,而说起将军就如雷贯耳了。他是近几年暴发起来的私营企业老板,搞建筑起的家,后来又经营建筑材料、饮食服务、娱乐行业。

大家寒暄完了,将军问:“去哪里?”

张天奇背着手,望也不望将军,只问朱怀镜:“看朱处长的意思?”

朱怀镜这就知道今天是将军做东了,只好说:“客随主便吧。”

将军就说:“去天元怎么样?”

大家都说去天元吧。于是一行十人分乘三辆小车奔天元大酒店而去。按如今时尚,领导干部外出公干,总有一帮人前呼后拥。如果领导是去开会,跟来的这些人不能住会议安排的宾馆,就在附近找宾馆住下,领导随叫随到。县里的领导们通常喜欢带的是三种人,老板、公安和记者。今天是三种人都全了。可今天这记者实在没有带的必要,又不是在县内活动,没有新闻可弄。也许杜述跟书记跟得紧吧,找个由头也随来了。车上没有别人,张天奇又同朱怀镜说起读研究生的事:“我其实不想赶这个时髦的。但我只是个专科生,而如今在场面上走,起码得是个本科生才说得过去。我就想补一下文凭。后来一想,补本科也是两年,读硕士也是两年,那不干脆一步到位算了,后来真的读上了也觉得不亏。导师要求严,我这两年还真学了些东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