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悲伤都不能纯粹(第6/11页)

没错,是惊恐,惊恐于即将揭开的所有事情,让他由一个被伤害者变成一个伤害者的身份,无论是伤害了沈以念还是林泽枫,都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不是,是因为你逼得我逃到了巴黎。”沈以念胸闷得让她哽咽不止,“陆子晨,你知道……你知道你失手打在我肚子上的一拳,让我们失去了一个……孩子吗?你知道我那晚在手术台上大出血差点儿死掉的时候,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吗?她说,她是你的女朋友……我不信,可我在医院足足等了你半个月,你都没有出现。那半个月,我等……得心灰意冷……”

陆子晨紧攥起拳头,沉痛地闭上眼睛,掩饰所有情绪。

“林同学为了鼓励我振作起来,以让我帮他完成遗愿为由,邀请我去巴黎,我这才和林同学去的巴黎。四个月后,林同学病情恶化,准备放弃治疗,为了让林同学有医治下去的动力,我才决定嫁他为妻。”沈以念沙哑着嗓音,泪水朦胧地看向陆子晨,“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但在我失去我们的孩子,痛得死去活来时,你却陪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事后把指责留给了我,陆子晨,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女人是谁,我那段日子没有出现,只是因为我害怕听见你对我说分手。”七年的时间,陆子晨终于有勇气坦诚害怕分手的这份心情,却已沧海桑田。

贾万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说:“以念,你们之间肯定存在误会,老陆在外面不可能有女人。”

沈以念讥讽地笑了:“那个女人在临挂断电话前,有人叫她王莹莹,而王诗蓝的大名就叫王莹莹。如果陆子晨跟她当年没什么,那么今天她又怎么会跟陆子晨订下婚期呢?”

陆子晨的眼睛豁然睁开,里面一片凛冽。

“不……不可能吧。”姚思雯难以置信地说。

沈以念苦笑道:“可不可能,现在说来毫无意义。”

陆子晨没有向沈以念解释,他只是缓慢而无力地倚着林泽枫的墓碑坐了下来,眼神放空,沉痛地说:“你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会原谅你把沈以念带去巴黎的事,你了解我的,我不可能做出伤害沈以念的事,所以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但你都没有向我求证这些误会,就直接把沈以念带走了。林泽枫,你活着我不会原谅你,你现在死了,我更不会原谅你……”

沈以念抬头看向天空,满眼忧伤,泪水悄然滑落。

她猛然想起,林泽枫生前最后一次对她说的话,那天向来乐观的他却突然崩溃痛哭,哭声如杜鹃啼血,他断断续续地说:“以念,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好多该去爱的人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以念,我想老陆、想老贾、还想姚思雯了……以念……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以念……我好害怕死,求求你,救救我……”

她能感觉到林泽枫所有的绝望与慌乱,可她就是没办法救他,病魔残忍得只能让她陪他一起等待死亡。

那天,林泽枫在永远地闭上眼睛之前,余下最后一句话便是重复着说:“对不起。”

沈以念一直不明白林泽枫是对谁说的对不起,但到了今天,她似乎隐约明白了,可又不想弄清楚了。

因为这世上已经不会有人清清楚楚地给她那句“对不起”一个标准答案,就如同林泽枫说完对不起,陷入重度昏迷,被医生告知脑死亡后,她所做的决定一样。

每次想起,她都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林泽枫,但这世上不会有人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那么做,到底是残忍还是救赎?

沉重的心事终于暴露在大家的视线里,如同内心深处折磨了她多年的恶魔,终于暴露在太阳下灰飞烟灭,虽然她得到了解脱,但却并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