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4/8页)

灯光亮起来,她已经不见了。

索尼娅从来不返场。

沃尔夫离开座位。他给了服务生一英镑——对大多数埃及人来说,这相当于三个月薪水——让他带自己去后台。服务生把他带到索尼娅的化妆间门口就离开了。

沃尔夫敲了敲门。

“是谁?”

沃尔夫走了进去。

她穿着一件丝质长袍,正坐在一张高脚凳上卸妆。她从镜子里看见了他,立刻转过身来。

沃尔夫说:“你好,索尼娅。”

她瞪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说:“你这个混蛋。”

她一点儿没变。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一头茂密光亮的黑色长发;浓密的睫毛下是微微凸出的棕色大眼睛;高颧骨让她的脸轮廓分明,显得不那么圆润;优雅而傲慢的鹰钩鼻;还有一口整齐的白牙。她身材曲线曼妙,但因为她比常人高几英寸【11】 ,看起来仍然十分窈窕。

她的眼里闪着怒火。“你在这里干什么?你去了哪里?你的脸怎么了?”

沃尔夫放下行李,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她。她两手叉腰站着,下巴扬起来,胸部裹在绿色的丝绸里。“你很美。”他说。

“你给我出去。”

他仔细地看着她。他太了解她了,很难说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她。她是他过去生活的一部分;就像一个老朋友,不管做错了什么,终究占据着一席之地,还能继续做朋友。沃尔夫心想,他离开开罗后这些年不知索尼娅都经历了些什么。她有没有结婚?有没有买房子?有没有恋爱?有没有换经理?有没有要孩子?那天下午在阴凉的教堂里,他曾经反复思量,他该如何向她求助;然而他并没有得出结论,因为他不确定她会怎么对待他。现在他仍然不确定。她看起来愤怒而轻蔑,但她是真的生气吗?他应该表现得风趣有魅力,还是强势而跋扈,或者无助地向她恳求?

“我需要帮助。”他平静地说。

她不动声色。

“英国人在找我。”他继续道,“他们监视着我的房子,所有的酒店都有我的外貌描述。我没有地方睡觉。我想住你那里。”

“见鬼去吧!”

“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离开你。”

“过了两年了,什么借口都不管用。”

“给我一分钟解释。看在……过去那一切的分儿上。”

“我不欠你什么。”她对他怒目而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打开了门。他以为她打算把他赶出去。他看着她的脸,她扶着门回望着他。然后她探头对外面喊:“给我拿杯喝的。”

沃尔夫放松了一点儿。

索尼娅回房把门关上。“一分钟。”她对他说。

“你打算像个狱卒一样站在我跟前?我又不是危险分子。”他微笑道。

“哦,你可不就是。”她嘴里这么说,却又回到高脚凳上继续卸起妆来。

他迟疑了一下。那个漫长的下午他在科普特教堂里翻来覆去琢磨的另一个难题就是如何向她解释他的不辞而别和杳无音信。若不据实相告,就很难让人信服。尽管他不愿吐露自己的秘密,他还是不得不告诉她,因为他已经走投无路,而她是唯一的希望。

他说:“你记得我1938年到贝鲁特去吗?”

“不记得。”

“我给你带回来一个玉镯。”

她在镜中与他目光相接。“那个镯子现在不在我这里了。”

他知道她在说谎。他继续说:“我去那里和一个叫海恩兹的德国军官碰面。他要我在之后的战争里为德国工作。我同意了。”

她的目光从镜子移开,直视着他。现在他在她眼里看到一点儿希望。

“他们要我回到开罗等他们通知。两年前他们联系了我。他们要我到柏林去。我去了。我参加了一个培训,然后到巴尔干和黎凡特工作。二月的时候我回到柏林接受一项新任务的指示。他们把我送到这里——”